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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忘卻,讓它慢慢淡成灰,不再記恨。引線的舉動讓她記憶的大門被迫洞開,不是讓人緊鎖眉,就是讓人心痛,沒有辦法排遣,沒有辦法迴避。
千頭萬緒以致不復忍耐,她起身就往外面走。
珠瓔一驚,忙勸道:“娘娘,外面風涼,還是先歇息了吧。引線姑娘會回來的。”
穿針沒有立刻回答,微微停止腳步,才說道:“我不會去那裡的,只是難受。你們不必跟著,我就在院子外頭閒步一會。”
她一向溫婉輕柔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軟綿綿的樣子。
珠瓔心下一陣難過,終是沒有再阻攔。
轉過垂花門,就是羊腸小徑。小徑邊的紅花綠草已經日見稀少,入夜後庭院緊閉周圍更寂靜,穿針彷徨著不知走向何處,見一邊有石凳子,頹廢地坐了上去。
此刻的薈錦堂一定很熱鬧,性情活潑的引線不像她多情人這般愁苦,或者自己不該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引線只是單純的喜歡湊熱鬧罷了。可是,引線眼中的一抹憎恨還是不經意地落在自己的眼裡。
在這溶溶月夜裡,她恍然大悟,引線——依然恨著她。
她一心一意對待的線兒,竟然恨她。
抬眼凝眸天空,無論在白日,在黑夜,為何見到的都是重重遠水,片片孤雲?
望斷秋水,她的心事無處訴,她的引線為何要這樣?有誰能應答?沒人。
她傷心得垂下了頭,萬斛悽戚之淚紛紛墜落,無聲地墜落在草地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風又起了,寒聲碎亂,空氣裡隱隱透著一股熟悉的清香,龍涎香的味道。
她抬起淚眼,肖彥已經悄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伸出一塊羅帕給她,望定穿針的一雙眼眸如夜的幽靜,滿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穿針的心莫名的一跳,不知怎的接住了羅帕,垂眸輕輕地拭著淚。
肖彥起初並不說話,慢慢靠近穿針坐下了,手指滑過她瘦削的肩胛,稍用了點力,穿針的頭無力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他的下顎輕柔地頂住了她的頭髮,身上溫熱的氣息瀰漫而上,讓她的全身都有種想依賴的感覺。
穿針的眼淚又下來了,她只顧娓娓訴說著自己的心事:“小時候,沒人理我,真的沒人。我娘很苦,除了燒飯做菜,就是整日整日的呆在繡房裡,她甚至……連看我一眼的工夫都沒有。我當時想,要是娘笑著叫一聲針兒,再過來拉拉我的手該有多好……我沒別的奢望,就這些。可是……我很失望。”
她唏噓了一下,繼續道:“線兒還沒學會走路,我一天到晚看著她。她很美很討人喜歡,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守在她身邊,儘管她還不會說話。有一天,她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我,突然一笑,她叫了聲‘姐’……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叫我‘姐’……”
她不能自抑,哽咽著無法繼續。肖彥執手幫她拭淚,用另一隻手輕拍她的肩,聲音似是嗟嘆:“知道了……”
“對不住,臣妾控制不住自己。”
“哭吧,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兩個人就像聊家常,月光照著他們半偎半依的影子。
“你如果真的為你妹妹好,就不應該讓她留在王府這麼久。”他突然語氣一凝,輕聲道。
她驀然仰起臉看他,眼裡含著慌亂:“王爺要趕她走嗎?她離家出走,教她何處安身?請王爺看在臣妾跟線兒的感情上,讓她再留段日子吧。”她緊張得想跪地懇求。
他按住了她,默默地沉吟片刻,方回答道:“在本王看來,你妹妹沒你想像的這麼簡單。照你說的,你妹妹從小受你家人的寵愛,她逃婚出來這麼長日子,你家人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穿針目光一顫,隨即斷然道:“我爹孃向來讓她自在慣了,她膽子又大,出遠門不會不放心。”
“或許是本王多疑了。”肖彥一笑,“要麼先讓她回去一趟,看家裡的情況怎樣,如若不好,再接她回來也不遲,你做姐姐的也好放心。”
穿針釋然,不禁微笑:“王爺說的極是,臣妾這就陪她回去,線兒的事情做姐姐的當然要管。”
肖彥凝重的臉上舒緩開了,難得綻出露齒笑意來,低頭望向穿針,摟了摟她:“這回你可以施行晉王妃子的權力,看他們敢不敢違抗?”那無法疏遠的味道,讓穿針驀然不得呼吸。
那種莫名的緊張感又上來,穿針抽身而起,斂手福禮道:“謝王爺,夜已深,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玉娉婷 何當共剪西窗燭(二)
抬眼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