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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渣滓,似望著車頂,也似落在極遙遠的地方。
想起阮將軍的話,他突然自嘲地笑了。
英雄,亦是寂寞的。
肖沐的寢宮是三進的院落,十二月的天空,即使是太陽迷濛地耀出光芒,還是寒冷得連呼吸都被凍結住了。
肖彥獨自一個人走著,這座奢華的皇宮中,肖沐常去的花園依然萬木蒼鬱。月亮門前的梨樹上壓滿了厚實的雪凇,寒梅抖然綻放,他信步走到樹下,雪凇紛紛揚揚地墜落,他抄起一把,輕輕地揉搓著。
花園深處的肖沐正在和幾名宮人玩打雪仗,他抱頭躲過了一記飛來的雪球,抓起地面上的積雪快速地揉成一團,極盡華貴的雙紋淺青緞袍,卻已經是髒汙一片。他並不計較,使勁地將手中的雪球扔將過去,又興奮地叫嚷著。
寒氣瀰漫的白日,肖彥失神地站著,依稀中的自己,還是很小很小的樣子,拉著同樣瘦小的哥哥。他們滾打在這片雪韻花嬌的世界裡,謐靜安詳的天空中迴盪著他們稚嫩而愜意的笑聲。
那樣一個紛亂的年代,戰雲四起,硝煙落滿大地。他們的父皇縱馬馳騁在沙場,留下一宮的女人孩子寂寞地守著這寒冷的冬天。
這一日的肖沐,竟比往日來得稍晚。年長一歲的肖沐作為皇長子被留在自己的母后身邊,他滿面通紅地望著弟弟,怯怯地說道:“皇弟,那個男人又來了。”
他們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母后的寢殿外,繁麗精緻的錦繡幔帳正一浪一浪地撲打著他們惶惑的臉。母后頭上的瓔珞、珠翠雲片被扔得遍地都是,迤地的錦袍四向分散,現出濃麗的花鳥圖案。靜到極處的屋內只有沉沉的喘息聲,緬玉鼎裡燃著龍涎清香,嫋嫋的煙霧後面,兩個重重疊疊渺茫的身影。
肖彥懵懂無知地轉過了眼睛,卻見皇兄的神情很古怪,唇在止不住地顫抖,雙頰上暈染了兩抹嫣紅,眸子裡灩光交織,變幻迷離。
他急速地拉著肖沐逃離了母后的寢宮,肖沐在殿外被雪滑了一跤,他終於嗚咽著哭了起來。
父皇回來了,沒多久,他們的母后失去了蹤影。
兄弟倆終於住在一起,肖沐哭著問:“皇弟,我也會死嗎?”
肖彥撫住皇兄的肩,鄭重地拍了兩下:“別怕,有我在。等我長大了,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肖沐聽話地點頭,一雙冰涼的手臂抱住了他,肖沐的手很柔軟,然而冰冷,瑟瑟地抖著。
樹蔭下的肖彥深深地呼吸著,片刻後,才意識到口中彌散著沉重的苦澀,呼吸之間,那股苦味已經滲進了他的胸口。
他悄悄地離開了皇宮。
玉娉婷 人生有情淚沾臆(二)
夜晚時分,龔母早早睡下。火爐子燒得正旺,穿針藉著燭光細細地繡著琬玉的錦緞。窗外,微風乍起,如細雨刷刷輕落,一連數日的晴朗天,將原來積得厚實的冬雪融了個乾淨,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她一直呆在龔府裡,珠瓔三天兩頭捎來訊息,肖彥那裡任何音訊都沒有,聽說他大部分時間去了南營大帳,連主事的陳徽妃也很難見到他了。
得不到肖彥的回應,珠瓔卻給她帶來了另一個訊息,琬玉的病勢加重了。難過之下,穿針突然預感到了什麼,開始抓緊趕繡手中的女紅。
纖纖金絲比頭髮更細更長,似乎也更柔宛,細得難以捉摸的一線線金芒,卻浮光耀爍,明亮得讓穿針雙目灼痛。她繡得專注,各處花紋的精要處以翡翠鳥的錦羽捻線繡制,羽絨茸茸,微微凸起,花的正瓣盤釘出蹙金鳥瞳的小珍珠,月影燭光之下,一幅金輝丹華的彩繡霧一般的鋪開。
已是臘月二十,家家戶戶開始忙著過年。孃的屋子暖煦如春,她很希望就這樣無悲無喜地淡淡繡下去。
“針兒,怎麼還沒睡?”龔母披著棉袍站在愛她的面前,“大半夜的。”
穿針抬頭,笑道:“快好了,娘,您歇著。”
龔母坐在穿針的對面,也掂起了繡針,默默地幫她繡著。
東方漸漸發紅,陽光一點一點地落在窗欞上,她們完成了這幅繡品。穿針拆了木框。滿意地撫摸著,面上顯出舒心的笑。
她梳洗完畢,小心地疊好錦緞。
龔母關切地問:“針兒,你要去王府?”
“娘,我去去就來。”
穿針一直往天井走,不知怎的回過身去,龔母正站在屋外,一臉擔憂之色,她含笑朝娘揮了揮手。
出天井,影壁旁閃出引線嬌俏的身影,把穿針嚇了一跳。
“姐。”引線怯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