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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布衲,雙手合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船尾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坐著的和尚!
而且這和尚好生眼熟,這不是……不是法王寺新一代住持心模麼?
張祿不禁微微苦笑:“果然如此。”
“施主說的果然,是什麼果然?”心模和尚似乎在明知故問。
“果然這一切都是蜃景啊,所以你才會出現在這裡。”
心模和尚微微一笑:“恐怕施主的果然,和貧僧認為的果然,並不是相同的果然呢。此處若為蜃景,那麼你一直在找你的清明靈臺,可曾找到過嗎?”
“或許並非我自造的幻景,所以才不見靈臺。”
“其實吧,”心模和尚緩緩站起身來,“真實和虛幻,本就沒有什麼分別,分別只在於人心的知。倘若施主不是來到這世界盡頭,你會認為自己生活在幻境之中嗎?夢之所以是夢,因為它會醒來,倘若能夠醒來,真實也是虛幻,倘若始終不醒,虛幻也是真實啊。”
張祿斜眼望著他:“法師又在打禪機了。”
心模和尚聳聳肩膀:“我說大實話,你以為是禪機,你若跟凡人說起天上事,凡人也當是在打禪機呢。所以關鍵還在知與不知。”
張祿越聽這和尚的話,越覺得頭腦昏沉,彷彿被硬塞進去一團糾葛纏繞的絲線,根本就捋不清線頭所在。他長長嘆了口氣,雙膝一軟,跌坐船內:“大師所言有理,若是永不能醒,確實虛幻和真實沒有什麼區別。但我想要醒啊,大師可能相助一二?”
心模笑道:“我若在你身外,猛一敲鑼,你就醒了,但如今我在你身內,怎麼可能喚醒你?施主你還是不明白啊,這麼說吧,假設這世界確實是幻境,是你的一場大夢……
“那麼你若想要醒來,就必須脫離這個世界,甫一頓悟,便得飛昇,到時候再回頭看這個世界,確實如同一場迷離荒夢。然而仍在世界之內,你又怎麼敢認定它是虛幻的呢?”伸手一指船頭方向:“就因為這裡有世界的盡頭?你怎麼知道世界就一定沒有盡頭?”
張祿心說對啊,自己穿來的這個世界,並非原本歷史的過去,很可能是一個平行時空……誰說平行時空就一定是完整的?就一定如同原時空一般可以自洽,而沒有一個世界的盡頭?啊呀,那和尚是來指點自己的嗎?還是特意跑來,想把自己給繞暈的?
彷彿看穿了張祿的心思,心模微笑道:“人因為無知,所以才疑惑,有些人因為疑惑而退縮,有些人掩耳盜鈴,有些人則因此而懷疑起自身和世界的真實性來。好比說泰西有一大賢,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萬事萬物的規律,但當他接觸到了認知之外的世界——就好比施主你今天見識到了旁人無法觸及的世界盡頭——就難免以為自己過去的追索全都無用,世事一場大夢而已,進而覺得這世界必然存在著一個超越一切之上的創造者,是這位創造者伸出手指,進行了第一次推動……”
張祿這回可真是給嚇著了:“你所說的泰西大賢,難道是牛、牛頓!”
心模雙眼一瞪,把嘴一張,表情極度的愕然:“啥牛頓?這個姓牛的又是誰了?”
張祿“哼”了一聲:“太假了,表情做作,略顯浮誇!”
心模吐了吐舌頭,完全不復高僧端嚴本相,倒跟張祿前一世見過的那些宅男朋友們差相彷彿:“啊呀啊呀,所以說言多必失嘛。”
張祿朝他一瞪眼:“我要聽真話!”
“真實你當虛妄,虛妄反作真實,那麼真話也會被當成假話聽,假話也……”
“說人話!”
“莊子雲:‘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是一株經冬不凋的巨樹,跟你一朵朝菌沒法說真話啊。要知大道,須自體悟,你想明瞭其中的一切,就只有先把自己培養成參天巨木。這麼說吧,我今天出現呢,是要你離開這世界的盡頭,從此不再無益地探尋此世的真相,因為只有當你登天之後,甚至更進一步跳脫出這個世界,才能勉強看清真相,在此之前,一切努力全都白費。”
張祿苦笑道:“原來一切全都白費……”
“啊呀,你別頹喪啊,我是說你妄自探尋,努力白費,可沒說你自我修行,努力白費呢。所謂‘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在臺階下面再如何努力眺望,全都無用,但攀登向上,終究是有用的。即便你認為的真實世界,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最終化為腐土,其實跟夢境又有什麼區別?區別只在於,你是在真實地活著,還是權當人生一場大夢,可以任意遊戲,或者乾脆提前自我了斷。”
張祿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