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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為了抵抗這莫名其妙的恐怖,張正國用破毯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他蜷縮在床上,忽然間覺得這世界是如此的冰冷,他於是發現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知道這樣的天氣不應該是這樣的寒冷,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張正國蜷縮得像一隻蟲子。他用雙手抱著自己的兩腳,他的嘴唇接了近大腿。破爛的毯子能夠遮擋住窗外那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響,他開始感到了身體的溫暖。張正國聽到了肚子裡傳來的熟悉的聲音,那是飢腸轆轆時就會有的聲音。張正國最討厭這種聲音所傳達出的訊號。
肚子很餓,腸胃扭成了麻花。
望向一米之遙的遠方(9)
張正國對付飢餓的方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入睡。
睡著了一切就解決了,人就不知道什麼叫飢餓了,說不定在夢裡還能夠吃到一大碗的不帶一點瘦肉的回鍋肉。
可現在,張正國是無論如何也是睡不著了。他不能睡,因為這種恐怖的聲音好像已經浸入了他的骨子裡,當他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牆上的那些舞動的影子。但現在更讓他難受的是他肚子裡咕咕的聲音。
他從來沒今天這樣難以忍受過。他從毯子的破洞裡看到那牆上依舊黑白交替著。他鼓起勇氣,一把掀開了毯子,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床爬了起來。他不禁打了一個長長的冷顫。
他摸到了爺爺的房間。爺爺如雷的鼾聲證明這個老頭子對此時張正國的狀態全然不知。張正國在老頭子的床邊叫了兩聲,但他自己也承認他的叫聲完全被老頭子打鼾的聲響給蓋住了。然後,張正國就用他的手去晃動床上的爺爺,他發現老頭子很輕易就被自己搖動了,他的身體就像枯乾的木柴一樣。
老頭子的鼾聲漸漸停息了。直到聲響完全消失了,張正國聽到爺爺嘴裡發出了朦朧的“嗯”的一聲,他彷彿聽到和看到了救世主。
“爺爺,我餓。”張正國突然來了力氣。
“嗯。”老頭子似乎對這一情況並不十分熱衷。
“我餓。”張正國聲音更大了。聲音裡分明聽得出央求和眼淚。
“嗯,缸裡有水。”
“我餓。”張正國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了。沒有眼淚,卻很傷心。
沒有眼淚的哭喊就只剩下嚎啕。
他再一次使勁去拽床上那乾枯得像木柴的手,但那老頭子像死去了一般沉寂。
張正國大失所望僵硬地站在床邊,很久之後,他意識到自己肚子裡像一片荒原,荒原上只有風在呼呼地颳著。他沒有了一丁點力氣去像之前那樣嚎叫了,此時的一切動作都是徒勞無益,並且顯得十分可笑。
床下有個土陶罈子,從它被放到床下那天起,就再沒有被挪動過。它像長了根莖一樣固若金湯地貼近了大地,彷彿渾然一體了。
活著的人並不知道罈子的顏色,即使是老頭子。因為那是張正國爺爺的父親放到床下的。張正國很久都沒有對它留心過了。罈子裡放著的唯一能吃的冬瓜糖早就被老頭子藏匿了起來。冬瓜糖東躲西藏了起來,張正國在多次空手而返後,漸漸失去了對罈子的熱衷。包括現在,他也並不對罈子抱有一絲幻想和希望。因為罈子裡現在唯一存在的便是那潮溼可惡的石灰了。
床上又傳來了十分厭惡的呼嚕聲。這種聲音漂流在空氣裡,根本沒有規律可尋。他想,這麼奇怪的聲音怎麼就不能把這該死的老頭子吵醒呢。越想就越嫌厭起這種莫名其妙的聲音來。這使他絕望透頂。
張正國離開了老頭子房間,徑直走向廚房。外面照射進來的月光慘白慘白的,張正國從未有過情致情緒欣賞過月亮。
廚房裡的確沒有任何吃的,老頭子沒有騙張正國,除了那半缸水還能喝外。張正國自從跨進廚房,似乎就絲毫沒有猶豫他會拿起那把木瓢。一大瓢水一瞬間就流進了肚子裡。他感覺到了一股冰涼從嘴倒進了胃裡,他從流水的速度丈量出了自己的嘴巴和胃的距離。
他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他沒有聞到這個飽嗝的任何不雅氣味。
胃又開始了一陣疼痛的痙攣,翻江倒海,這種疼痛遠遠勝過剛才飢餓時的程度。
胃很脹,但這只是另一種飢餓。
這種飢餓實則比真實的飢餓更難以承受。張正國的權宜之計,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張正國撫著圓鼓鼓的肚皮顫顫巍巍回到了床上,慢慢地躺下,像一個小心翼翼的孕婦。他努力地閉上眼睛,可怎麼也睡不著。他感覺今天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