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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唱堂會的時候讓劉恆宇相中的。這個劉恆宇是出了名的貪財好色,一個二品大員開口,你讓一個戲班子怎麼回絕?他女兒兩年前嫁入劉府為妾,鄒福祥因此收了不少好處。”“呸!”飛娘啐了一口,“賣了女兒罷了。要我和這種人拼班……”她戳了韓自在腦門一下,“你這小東西也不是好人,說出這種話來!平日裡雖見了蔻兒便眉花眼笑,若劉恆宇開口要蔻兒,料你一樣捨得。我可不會哭著喊著留她,只管拿著銀子換臺。”
“姐姐饒了蔻兒吧。”韓自在纏在飛娘身邊,“少讓她拋頭露面不就行了。”飛娘嗔道:“那這戲還唱麼?我替她唱?親姐姐拋頭露面你就不在乎了?”韓自在大笑:“你?人老珠黃,我放心著呢。”
第一日的堂會還未開唱,飛娘便見著了這位桐州赫赫有名的杜風齡。那樣清澈的眉毛,飄飛入鬢,竟是不用勾畫,便神采飛揚到極致,在銅鏡前轉過眸子來,清凌凌看了飛娘一眼。“想必是韓老闆。”杜風齡笑道,“連拼班也介意,怎麼大駕親自到了。”
飛娘怔了怔,旋即道:“戲牌子下來了,兩家都預備了《思凡》,來問你們鄒老闆,這出戏你們唱啊,還是我們唱。”她話說到最後,才漸漸流利,此時甩亮了火引子,又撲簌簌抽起煙來。
“那也沒什麼可爭的,就是你們小紅班唱。”杜風齡將目光又挪回鏡子上,用手心裡的胭脂搓紅了臉。一片凜冽神采被虛浮繁華取代,倒讓飛娘透過氣來。
鬧哄哄一院的人,爺兒們喝著茶,吃著點心,搖著扇子聊天。過門一起,蔻兒整了整衣裳,才向著韓自在嫣然一笑,卻見把著上場門的飛娘正閉著嘴冷笑,連忙低頭邁出。一身緇衣,卻越發顯得蔻兒眉目如畫,虛華戲臺上一枝水仙似的扶扶搖搖立著,才一句“昔日有個目蓮僧”,便似濃春中雨絲拂過,讓人們叫了個“好”字,整肅了精神,按捺了喧譁,仰頭觀看。這一支誦子真個是呢呢喃喃,柔腸百轉。這一刻,人人都道蔻兒秀麗唇間透出的清音,定是帶著馨香的了,纏綿繞樑脈脈穿雲而去之後,自己的胸臆間竟還是芬芳甘美的。到最後蔻兒這下里唱的是“快活殺了我”,戲臺下,誰又不是悵然若失。
聽得樓上一聲“賞!”,臺上叮叮噹噹下雹子般,銅錢響成一片。蔻兒自持當家正旦的身份,只是在臺上盈盈作福,自有垂髫的小師妹們一窩蜂上來撿。樓下的爺兒們看著直笑,蔻兒便趁亂閃至臺後去了。
小紅班的女孩兒紛紛上來道乏,那鄒福祥卻也笑呵呵迎上來道:“早就耳聞小紅班的戲了得,今日聽了蔻官兒這一出,果然名不虛傳。”
蔻兒素不喜與外人糾纏,微微蹙眉,尚未答話,便見飛娘陪李師爺說著話,騰雲駕霧般來了。“媽媽又吃煙。”蔻兒拿袖子當空扇著,嗔了一句急急躲了去。
“都當這丫頭是臺柱子,寵壞了她,鄒老闆莫見笑。”飛娘說話間,女孩們都避瘟神般回了小紅班的屋子。那鄒福祥自覺無趣,訕訕道:“哪裡,韓老闆管教徒弟是極嚴的,這個行內人誰不知道?”李師爺不耐煩,沉下臉來對鄒福祥道:“下面就唱你們的《翠屏山》,你卻怎麼在這裡囉唣?”
“哦。”鄒福祥忙耷拉了眼皮,低頭就走。李師爺這才換了臉色,對飛娘道:“韓老闆,老太太剛才也在樓上看,極喜歡蔻官兒,夜裡家宴,還要蔻官兒再唱幾曲。韓老闆記得讓蔻官兒卸了行頭,早早跟了婆子們進去。”
“卻不知琴師進內宅是不是打緊。”飛娘笑道,“要不讓小丫頭們拿著樂器跟去?”
“不必,不必。”李師爺忙道,“府裡有跟著姨太太的女琴師,一樣好。”
飛娘這等場面見得多了,也不以為意,正想拿出一肚子陳詞濫調應付過去,卻見劉府的門丁匆匆跑至李師爺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李師爺不住點頭,“噢”了一聲:“快進去告訴老爺知道。我且出門迎他。”他向外緊走,腳步竟有些慌亂。
戲臺上鑼鼓點又響起來,飛娘抿嘴微笑,漫不經心望著門前。不刻,李師爺樂呵呵陪著一個青年入內。那人膚色黝黑,舉止輕捷,身著侍衛麒麟服色,腰間卻懸一塊碩大的刑部公堂海捕令牌,本應英氣勃勃的一張臉上,卻因一雙冷冰冰細長飄忽的雙目而顯得邪氣逼人,似乎是不情不願修得正果的妖精,看來不倫不類。
門前兩席的客人都已悚然動容,他們一陣騷動引得其他人紛紛回頭觀看,頓時席間便有人坐臥不安,涔涔地冒冷汗。
韓自在“哦”了一聲,低聲笑道:“原來是刑部正堂要緊的人物到了,卻不知是段、鐵中的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