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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商君到韓非子,法家不僅僅在變別人的法,也在變自己的法。
所以,當華元回到自己的位置的時候,立刻就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歡迎。
就連幾位黃老派的巨擘,都投來了讚賞的眼神。
對黃老派來說,華元所說的事情,他們當然是反對的。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欣賞華元和法家這樣的舉動。
與世界為敵,需要勇氣,更需要實力。
有勇氣,有實力的人,自然會得到尊重。
倒是儒家內部的幾個主要學派的巨頭,此刻的臉都是青紫青紫的。
“法家的這些混蛋……”即使是董仲舒平素修養功夫非常深厚,此刻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而胡毋生,雖然不似董仲舒這樣狂躁,但,臉上的神色也不怎麼好看。
此時此刻,董仲舒和胡毋生的腦海裡,一直在迴盪著方才華元所說的話。
主要是那一句‘治世不一道,則國不必法古’,讓他們很受傷,很受傷。
至於那工匠等級體系,反而變得沒那麼可怕。
原因很簡單——天子都已經批准了,廷議也透過了讓工匠為官的政策。
即使是法家不提這個事情,遲早有一天,迫於形勢,儒家也不得不提此事。
迎合當政者,這是儒家的天賦。
況且,儒家現在,其實也不歧視工匠,至少,儒家並不歧視木匠和鐵匠以及那些從事與農業相關的匠人。
歧視工匠這種事情,至少現在的公羊派不會去做。
無論董仲舒還是胡毋生,門下匠人子弟出生的門徒都不少。
但那句話,卻像是一柄利劍,深深刺進了他們兩人的心坎。
儒家之中,除了荀子學派外,其他所有派系,都是崇古的。
三代之治,三王五帝,就是他們的精神信仰和依託。
法家喊出這句商君變法的戰鬥繳文,實際上就是對儒家宣戰。
“你要戰,我便戰!”公羊派的儒生,一直就是恩怨分明的大丈夫,從來沒有人可以在打了他們一巴掌後,還能奢望得到原諒!
當然了,受限於規則,儒家現在是拿法家沒什麼辦法。
“等到了明道和論述階段,吾等必讓爾等酷吏下不來臺!”董仲舒在心裡想著,計劃著。
嘴炮這種事情,儒家會怕誰?
講大道理,這是儒生的天賦專長啊!
然而,長輩能這樣去想,年輕人就未必了。
特別是公羊派的年輕人,都是血氣方剛的耿直boy。
“春秋以大義,豈容法家亂之!”董仲舒的得意弟子呂步舒在握緊了拳頭在心裡想著,然後他就與自己的幾個師弟們私底下議論了起來。
“吾輩受春秋大義,安能忍法家之亂道?”師兄弟們自然都是義憤填膺。
公羊學派,有兩個核心。
一是大義,二是夷夏。
大義就是春秋的微言大義,發乎文字而至於心靈。
無論是董仲舒還是胡毋生,教育弟子,都是將《公羊傳》裡的文字,一個字一個字的解剖開來,講解孔子和先賢們,為何要這麼去寫,為何要這麼去記載。
從而使得弟子門徒們的身心,都能接近孔子和先賢。
這也是儒家的特點。
儒家追求著人人盡堯舜的理想——雖然,這個肯定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這因為如此,它才有魅力啊。
道理很簡單,假如無法人人盡堯舜。
那麼,也就只能讓已經接近堯舜的——譬如說,純潔正直善良的吾輩來帶領那些愚昧不堪的百姓,向著理想前進了。
至於夷夏,那就更好理解。
也是諸子百家共有一個觀念。
在傳統的中國世界觀之中,這個世界只存在著兩個國度。
一是聖王臨軒,王道教化的中國。
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的華夏。
二則是茹毛飲血,野蠻愚昧,用兩條腿走路的夷狄禽獸。
是故管仲說:華夏親暱,不可棄也,夷狄豺狼,不可厭也!
孔子也開明宗義的說道:夷狄之有君,不若諸夏之亡。
在這裡請注意,所謂的夷夏之分,在中國,從來不是血緣觀念,更非族群觀念,而是文化概念。
標準就是用中國禮儀、制度、文字。
用之則為夏,不用則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