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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委婉不遜於朱淑貞與易安居士,但朝宗卻很清楚,妥孃的詞從那一點看都不能跟朱淑貞、李清照比的,他欣賞妥孃的絕不是她的才華。
他只是欣賞她的野、她的狂、她的美豔、她的豐滿……這些都是屬於男人對女人,帶點慾念的,現在他心裡轉的也是這念頭。
玉京的丫頭荷珠上來說道:“侯相公,蟹冷了,要不要我去替你蒸上一蒸,我們姑娘吩咐過了,叫你別客氣,儘管吃好了,這玩意兒一定要趁熱吃,所以要我在旁邊專門侍候著的。”
朝宗想了一下道:“不了!這原要人多吃起來才有味道,一個人吃風味就大減了,而且我還約了兩個朋友,在寓所裡為我餞行呢,我要回去了。”
他出手很大方,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桌上。
荷珠忙道:“侯相公,我們姑娘吩咐過了,說相公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客人,無論如何,不敢蒙受賞賜的。”
朝宗笑道:“我知道,玉京這白玉樓我也是第一次正式登門,要是以這點錢來打點桌面,那是笑話了。”
荷珠道:“那裡,相公太客氣了,就客人第一次登門,茶盤果子的例賞也不過是一兩銀子,相公已經賞多了。”
朝宗道:“那只是茶盤果子而已,像這麼肥美的時鮮,以及這麼珍貴的好酒,可不是用來待客的吧!”
荷珠道:“這倒是,蟹不去說了,那是無處賞的,就是這酒,也是三十年以上的竹葉青,姑娘一直埋在梅花樹下,今天才起了一罈出來,錯非是侯相公,別人是絕對吃不到的。”
朝宗沒有想到卞玉京對他如此的重待,怕荷珠引起更多的誤會,忙道:“我跟玉京是真正的朋友。”
荷珠笑道:“所以我們姑娘對侯相公才特別重視,我們這兒雖有幾位是姑娘的恩客,但是真正的朋友卻只得侯相公一位。”
荷珠沒有把他當成玉京的恩客,朝宗也就不再多作解釋,但是對玉京的友情,倒是十分的感動。
他發現了一件事,在舊院中的姑娘們最珍視的不是感情,不是恩情,也不是慷慨一擲千金的豪客豪情,而是一種友情,一種對她們無所求,無所取,而又視她們為不避形跡,沒有拘束的友情。
玉京對他如此,妥娘對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只是玉京的友情是溫婉的,如涓涓細流,如冬夜的手爐中一點燼炭,使人溫暖,卻不會傷害到別人。
妥孃的表現則激進一點,像是一盆熊熊的烈火而已。
手爐中的燼炭是為取暖而生的,人與火之間,始終有爐蓋隔著,有著一段距離。烈火給人的感受則是強光與熾熱,沒有東西能擋得住的,所以,有投進火中而焚身的飛蛾,卻沒有在手爐中被燙死的飛蟲。
朝宗現在就急著想去接近那盆火,他自信不會做飛蛾,他只是去做一個添柴的人。投進幾塊乾柴,把火撥弄一下,使火燒得更烈,然後就離開了,也許不小心會被燙傷一點,但是不會有太多的危險。
飛蛾會盲目的投火,燒火的人卻極少被火燒死的,因為他們瞭解火,控制了火。朝宗就是在取那幾塊乾柴的人。
他笑著對荷珠道:“正因為我跟玉京是真正的朋友,我若是留錢下來,是侮辱了她。”
荷珠道:“那相公這銀子是……”
朝宗道:“是給你的,今天你也辛苦了一天,你家姑娘一時不會回來,難得有空,正好出去玩玩。”
□□□□□□□□入夜後,別處都有宵禁,唯獨舊院一帶,卻是全夜不禁,城開不夜,正是熱鬧之際,畫舫絲竹不絕,穿梭來往河上,舊院的姑娘們也都盛妝出來,船妓倚著船窗,書寓中的則倚門弄姿,招待客人,只有那些名妓像卞玉京、鄭妥娘等,才在家中坐著,等客人上門。
所以晚上舊院的河埠邊,直到桃花渡,一路都是燈火輝煌,除了那些鶯鶯燕燕以及挨挨擠擠的尋芳客之外,還有很多其他行業的人也在點綴著夜市。
像賣夜食點心的,繡花鞋樣,刺繡活計,胭脂宮粉,以及行行色色的各地土產,假的古董,不成名的畫家的字畫,算命測字,以及賣草藥的郎中,也吸引了各式的顧客與遊人。這兒雖然熱鬧,但是住在舊院的人,倒是很少有機會出來玩玩。尤其是女孩兒家,規矩人家的女兒絕足不出來的。
落了籍的,搭了門戶的,甚至於一些半開門的流娼,要在家中待客,跑腿的丫頭小廝要侍候茶水,他們反倒沒有時間出去逛了,然而夜市上的行行色色對他們都是一種誘惑,只要有一點空,往往就是逛舊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