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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見南子”是柳麻子說孔夫子見南子的故事,語多譏諢,詣趣百出,而且應時如景,是柳麻子最成名的說部之一。
事前沒有人說過,可見是他自己編的,現在居然扯到他老子身上,大家都知道他是胡謅的,都含笑聽他扯下去。
只有香君聽得惶急地道:“真有這回事嗎?”
柳麻子一笑道:“先父只不過是一個升斗小民,別說只是語侵孔聖,就是跑到夫子廟的大殿上拉屎,最多也不過是由學官報請地方官抓去打破板子,那裡會驚動到天子頒旨派員前來撤查呢!”
“那不是騙人的嗎?”
“先父明知是哄人的,卻又無法不應命,滅門令尹,已是招惹不起,更何況是三班衙役,小鬼難當呢,無可奈何,只有強打精神,到席上去說了一段。”
“還是說子見南子那一段嗎?”
“那位大員聽人說過,先父那一段書說得如何精采,指名要聽那一段兒,不說行嗎?先父那天本已飽了一肚子氣,又著急著先母在家中待產,自己卻偏被冤枉的拉來侍候這些做官的,於是把一肚子冤氣都轉到孔老夫子頭上去了,著實的把他老人家給挖苦了一頓。”
夏允彝說道:“這可太沒有道理了,就算你老子受了委屈,卻與大成至聖先師孔夫子何干?”
柳麻子道:“先父想這些做官讀書的,都是孔教門下出來,出了這些仗勢凌人的弟子,自然是他老人家教化不周之罪,罵他兩句,他也是該聽的。”
夏允彝笑道:“不得了,你們大家今後可得小心些,別開罪這個麻子,否則禍延先師,罪過就大了。”
香君忙道:“說完之後,那位大員作何表示呢?”
柳麻子道:“他啊!居然十分高興,異常激賞,頻頻垂詢,把先父叫去問長問短,先父心急著回家,那有心情敷衍他,可是他偏偏不肯放,最後也是問到先父的麻子上面來了,先父只有幾顆淡淡的白麻子,根本就不能算麻了,也使用柳麻子為號,聽他一問,肚子裡不高興,就告訴他說,我家這麻子是祖傳的,只不過子孫不肖,漸漸的墮了祖風,先祖時,麻子顆顆有金錢般大,叫做金錢麻子,到先嚴時,麻子已縮為豆粒大小,叫綠豆麻子,傳到我這一代,更不爭氣,只有幾點白麻子,因此我想到我兒子時,就跟諸位老爺大人一般,沒有麻子了。”
大家都被他引笑了。
他挖空心思就是想佔大家一個便宜的,只因為夏允彝點了他一句,座上有吳次尾和黃梨洲在,開玩笑不宜過火,所以臨時才升了一輩,把個便宜落在他父親的身上去了,不過也虧他能說,居然說得活靈活現,十分妥切。
鄭妥娘見無端的被他佔了個便宜去,雖然這是笑謔無傷大雅,也沒人生氣,但總覺得有點不服氣,因為她的嘴一向是不饒人的。
她看了一下,忽然笑問卞玉京道:“玉京姐,你跟他老子那麼好的交情,怎麼不知道有這檔子的事兒呢?”
卞玉京一怔道:“活見你的大頭鬼,柳麻子的老子死的時候我還沒出世呢,那來的什麼交情。”
鄭妥娘笑道:“那你一定是他老子轉世投胎的,所以把那幾點的麻子也給帶來了。”
卞王京的臉上略有幾點白麻,不過卻益增其柔媚,所以鄭妥娘故意指出來,知道她不會生氣的,但這即席應景卻把柳麻子給貶成了兒子,矮一輩去了。
座上鬨然大笑,每個人都有著一種報復的快感。
李貞娘也笑道:“柳麻子,你老子前世不修口德,所以才落個今世為娼,你整天缺德好了,再過幾十年等你嚥了氣後,秦淮河畔要是又出了黑裡俏的小婊子,準是你麻子投胎轉世的。”
說得大家又笑了起來。
陳定生鼓著掌道:“妙絕!妙絕!那個時候,我一定要來報效一番的,十麻九騷,柳麻子若是轉世投胎,加入舊院的行業裡,必然是豔噪金陵,香聞千里。”
貞孃的打趣,已經夠尖刻的了,再加上陳定生的補充,益發的入木三分。
柳麻子只有苦笑著搖頭道:“不得了,你們公的母的,竟是聯口來對付我一個人了。”
北方俗稱夫婦叫公母倆,陳定生是李貞孃的常客,在風月圈裡,也就算是一對了,他們聯合起來口誅柳麻子的事,被柳敬亭連起來一說,竟是別有妙趣,大家先還沒聽出來,仔細一回味,才體會到柳敬亭把他們罵成了狗男女,不由得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鄭妥娘忙把身上的汗巾解下來,遞給李貞娘道:“貞姐,你把嘴上的毛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