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賃了一頭健驢,帶了些碎銀,一逕往鄉下去了。
走了一個下午,近晚時才到,那個文友見他到來十分高興,殺雞宰鴨款待他,非常殷勤。
那是一個土財主,著實有點銀財,但是書卻沒有讀通,四十多歲了,還是一領青矜,連個秀才都沒撈到。
好在他很會安慰自己,說是命中富貴不能雙全,上天既然給了他這份用不完的錢財,已經夠寬厚了,若再貪心不足,妄在求貴,必將招致天怒。
為了附庸風雅,他在棲霞山上置了這所別業。而且還買了一個沒落計程車人家女兒,闢為外室,安置在這所紅葉山莊中。
那個女孩兒長得倒還清秀,肚子裡的文字卻也勉強可以,對朝宗的文名卻是十分景仰的,聽說他認得朝宗,吵著要良人請來一求教益。
那位土財主雖是向朝宗表示過這個意思,但也知道希望根渺茫,卻不想朝宗果真翩然而至,怎不喜出望外。
兩口子招待之殷勤是不必說了,倒使朝宗感到很不安,那位如夫人芳名倩如,為了表示她的書香後人身分,使得朝宗能看得起她一點,特地把自己陪嫁帶過來的一些破字畫古董拿出來請朝宗品鑑。
她說這是先人數世相遺,其中頗有些古物,但是她的父親卻寧可貧病而死也不肯賣掉一幅。
朝宗自然是表示了一番崇敬之意,檢視了一下那些寶貝,卻只有苦笑,所謂古董,只不過是些宋瓷元陶,年代是有了,但是古董店裡俯拾即是,根本不值錢,字畫倒有幾幅名家的東西。
但也是本朝的人,如唐伯虎、文徽明等等,知名度是夠了,卻不是根有名的幾幀,何況看看那些紙質印色,到底是不是真品還有問題。
因此要他開口評定,他倒是十分為難,倩如倒很知趣,笑著道:“侯相公,沒關係,你儘管說好了,我不會怎麼樣的,我只想知道一下這些字畫的真偽。”
朝宗想了一下才道:“嫂夫人,那我就直說了。這些名家雖都已作古,但究竟是本朝的人物,若是再過個兩三百年,必成真品。”
那位財主卻不明白了道:“候公於,唐伯虎的畫跟文徵明的字,在現時已經很值錢了的。”
朝宗只有苦笑道:“吾兄尚未明白,這一字一畫,筆力、氣勢都根夠了,可以直追古人,但是用的紙卻是近數十年的產品,再者用的印泥太豔,一看就知道不出十年,所以要再過兩百年,才成真品。”
“喔!你說這些作品是臨摹的。”
“依照小弟的評斷是如此,不過這些臨摹的人手法極高明,已可亂真了,只是他沒注意到用紙和印泥。”
倩如的眼淚掉了下來,哽聲道:“若是先父聽見了侯公子的話,一定會多活兩年,實不相瞞,這都是先父所臨摹的,他一生貧苦,字跟畫都不錯,看見了這兩個人的字畫後,十分激賞,每天就埋頭苦練,揣摩這兩個人的筆意氣勢,最後自信已有十分把握了,才作了這兩幅,拿到了古董商那兒去,人家一開啟就說是假的,他一氣之下,就此不起。”
“哦!這原來是令尊大人的手澤,那真太失禮了。”
“不!你說他已經能夠亂真,他不知會多高興呢!他見人才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假的,還以為是自己的技藝不足,未能得先人神髓,那知卻是紙張和印色的毛病呢!他自以為已能亂真,才會拿去試試的,那知一下子就被人識穿,想到多年的努力都成泡影,所以才憤急而死。”
“唉!老伯已有此功力。何必又去臨摹古人的呢?倒不如就用他本人的名字,相信也不會被埋沒掉的。”
“候公子,沒有用的,這年頭人重名尤甚於一切,有才華而無名,想要出頭太難了,先父一生默默以終,就是因為不出名。”
朝宗只有一嘆,他知道這也是事實,無財無勢,沒有淵源的讀書人,假如沒有特殊的才華機遇,出頭實在太難了。
倩如又捧出了兩把扇子道:“這是先人所遺,他雖精於書畫,卻始終不敢輕易塗鴉。”
朝宗見到的是兩支素扇,倒是沒有大重視,可是接到手中展開後,倒為之一怔,這的確是珍品。
也是真正的古董,扇骨是以名貴的湘妃竹製,扇面則是以細絹蒙在白宣紙上,潔白光潤,一望而知為極品。
怪不得倩如說她的父親雖精書畫,卻也不敢落筆了,那是因為這扇面太可愛了,若能加以潤色固為佳事,但萬一略有失誤,勢將造成終身的遺憾。
他一面讚賞不絕,一面反覆觀看,竟是不忍釋手,倩如道:“侯公子認為尚堪一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