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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技師把燈光漸漸弄暗時,那紫色軍把那橙黃色軍克服了,吞沒了,變成更深的紅紫色和灰色,在最後五分鐘裡表現著一片不可言狀的悲劇和黑暗的災難的奇觀,然後所有的光線才消滅了去。我觀看這出一生所看見的最偉大的戲劇,並沒有花費一個銅板。
此外還有靜默的山,那種靜默是有治病的功效的——那些靜默的山峰,靜默的石頭,靜默的樹木,一切是靜默而且雄偉的。每座作圍繞之狀的佳山都是療養院。一個人象嬰孩那樣地偎依在它的懷中時,是覺得很舒服的。我不相信基督教科學,可是我卻相信那些偉大的老樹和山中勝地的精神治療力量,這些東西不是要治療一根折斷了的肩骨或一塊受傷染病的面板,而是要治療肉體上的野心和靈魂上的疾病——盜竊病,狂妄自大病,自我中心病,精神上的口臭病,債券病,證券病,“統治他人”的病,戰爭神經病,忌詩神經病,挾嫌,怨恨,社交上的展覽欲,一般的糊塗,以及各式各樣道德上的不調和。
正文 第三章(5)
正文 第三章(5)
兩位中國女人
大自然的享受是一種藝術,與一個人的心境和個性極有關係,同時,和一切的藝術一樣,其技巧是很難說明的。一切必須自然而然發生出來,由一種藝術的脾性中自然而然發生出來。所以,對於這棵樹或那棵樹的享受,對於這塊石頭或那塊石頭的享受,或在某種時刻對於這片風景或那片風景的享受,要定下一些條規是很困難的,因為世間沒有絕對相同的景物。一個人如果能夠了解,便會知道怎樣享受大自然的景物,無須人家告訴他。靄理期(HavelockEllis)和範德未特(VanderVelde)說,講到丈夫和妻子在他們私人的臥室裡的戀愛藝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或什麼是風雅的,什麼是粗鄙的,是不能以條規去限定的:這種話是很明智的。享受大自然的藝術也是如此。最好的辦法也許是研究那些具有藝術脾性的人物的生活。對於大自然的感覺,一個人對於一年前所看見的一片美景所做的夢,以及一個人突然想遊歷某一地方的願望——這些東西是在最意料不到的時刻湧現的。一個具有藝術脾性的人,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會表現這種脾性,那些由大自然的享受獲得真正樂趣的作家,往往會全身貫注地描寫一片美麗的雪景或一個春夜的情景,而完全忘掉故事或佈局。新聞家和政治家的自傳常常充滿著過去事蹟的回憶,而文人的自傳則應該用大部分的篇幅去追憶一個歡樂之夜或與友人同遊某山谷的情景。由這種意義上說來,我覺得祁卜林和吉斯透頓的自傳很使人失望。他們一生中的重要軼事為什麼看做那麼不重要,而不重要的軼事卻又看做那麼重要呢?人,人,到底是人,而完全沒有提到花鳥和山川!
中國文人的回憶錄以及書信在這方面是兩樣的。重要的事情是在一封給友人的信中,談到在湖上度過一夜的情形,或在自傳裡描寫一個歡樂無比的日子,以及度過這麼一天的情景。中國作家,至少一部分作家,尤其喜歡在文字中回憶他們的婚姻生活。關於這種著作,冒闢疆的《影梅庵憶語》,沈三白的《浮生六記》,和蔣坦的《秋鐙瑣憶》是最佳的例子。前二書是兩個男人在他們的妻死後寫的,而後一書則是一個年老的作家在他的妻還活著的時候寫的。(此外還有一些別的著作。例如,李笠翁也寫過兩篇關於他的兩妾的文章,這兩妾都善唱歌,是他親自訓練起來的。)我們現在要先由《秋鐙瑣憶》(主人公是作者之妻秋芙)中摘錄幾段出來,然後由《浮生六記》(主人公是芸)中摘錄幾段。這兩個女人都具有適當的脾性,雖則她們並不是特別受過高深教育的人,也不是優秀的詩人。這沒有關係。沒有一個人應該以寫不朽的詩歌為目的;一個人學會寫詩,其目的應該僅在描寫一個有意義的時刻,描寫一種私人的心
情,或增加享受大自然的樂趣。
(甲)秋芙
秋芙每謂餘雲:“人生百年,夢寐居半,愁病居半,襁褓垂老之日又居半,所僅存者十一二耳。況我輩蒲柳之質,猶未必百年者乎。”
秋月正佳,秋芙命雛鬟負琴,放舟兩湖荷芰之間。時餘自西溪歸,及門,秋芙先出,因買“瓜皮”跡之。相遇於蘇堤第二橋下,秋芙方鼓琴作《漢宮秋怨》曲。餘為披襟而聽。斯時四山沉煙,星月在水,錚鏦雜鳴,不知天風聲環珮聲也。琴聲未終,船已移近漪園南岸矣。因叩白雲庵門,庵尼故相識也。坐次,採池中新蓮,制羹以進。色香清冽,足沁腸腑,其視世味腥羶,何止薰蕕之別。回船至段家橋,登岸,施行簟於地,坐話良久。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