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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縝挽住他手,笑道:“先別說這敗興之事,咱們生死重逢,我方才說了要喝酒的。”忽聽醜奴兒冷哼道:“他傷還沒好,不能喝酒。”
谷縝瞥她一眼,笑道:“陸漸,敢情你揀了個管家婆?嘿嘿,就是醜了點兒。”但見醜奴兒獨眼中銳芒透出,便笑道:“氣什麼?既然傷重,那麼他舉杯,你喝酒如何?”醜奴兒呸了一聲,道:“想得美,你自己喝去。”
谷縝哈哈一笑,拉著陸漸,來到巷子盡頭一個竹蓬前,蓬下一張朱漆方桌,四條白木長凳,一箇中年男子衣衫襤褸,搖著油晃晃的袖子,正站在一口鐵鍋前煎魚,他每一鏟均是極慢,兩眼全神貫注,盯著那魚,眉間充滿苦惱神氣。
陸漸瞧得奇怪,說道:“這個先生奇怪,不似煎魚,倒似繡花。”
“好傢伙!”谷縝一蹺大拇指,“你不說則已,一說便中。這魚就叫繡花鱸魚,你瞧他這樣子好笑麼,但凡人全心投入某件事中,便是這個呆樣。所以這裡的每條魚煎出來,枯嫩酸辣甜麻苦,條條滋味大不相同,卻又都是美味無比。”
陸漸訝道:“以他的本領,去大酒樓做廚子還不更好,為何呆在這窮街陋巷呢?”
谷縝搖頭道:“大酒樓的廚子,南菜北菜,無所不通,無所不精。這位老闆卻只會一道菜,那就是煎魚,而且只會煎揚子江裡的鱸魚。”
陸漸搖頭嘆息,谷縝笑笑,道:“你也不用為他惋惜,在我眼裡,普天下的廚子,追逐潮流,看人做菜,給他提鞋也不配,這世上最難得的,就是‘專一’二字。”
陸漸讚道:“這話說得妙,你我相識以來,數這句話最妙。”
谷縝搖頭笑道:“我覺得最妙的一句不是這個,而是那句:‘我是魚餌’,要不然,我怎能將你釣到這裡來。”
陸漸大笑,轉眼望去,但見醜奴兒還站在遠處,便道:“醜奴兒,別慪氣了,快來吃魚。”醜奴兒哼了一聲,走上來道:“可是你求我來的,是不是?”陸漸嘆道:“是,算我求你。”
谷縝斟滿兩杯酒,遞給醜奴兒一杯,笑道:“來來,大家恩怨兩清。”醜奴兒接過酒杯,瞧了瞧,忽地抬手,盡都潑在谷縝臉上,陸漸不禁喝道:“醜奴兒,你今日是怎麼了?”
谷縝卻面不改色,擺手笑道:“不妨,這杯酒算是醜奴兒親手敬的,我谷縝用臉喝的。”
醜奴兒冷哼一聲,道:“人不要臉,百事可為。”
鬥奴(2)
谷縝搖頭道:“不對不對,自古不要臉的人多了,但能用臉喝酒的卻只有我一個。”谷、陸二人均是大笑,醜奴兒卻不笑,只冷冷瞧著谷縝。陸漸也不知二人為何如此針鋒相對,但見氣氛凝重,便轉移話題,將來路上所見所聞說了。
谷縝道:“沈秀麼?我聽說過,是新出道的風流人物,綽號‘小神算’。不過醜奴兒說得對,那陳子單沒說真話。沈秀那廝也知道,所以才立意活捉他。”
說到這裡,他眉頭大皺,喝了兩杯酒,方道:“這事越發糾纏不清了,我還當讓四大寇陷入困境是那胡宗憲,不料天部的人也捲進來了。”
陸漸聞言,猛地想起一事,脫口道:“是了,沈秀擒陳子單,用的是天部的‘天羅’。”
“那沈秀算只鳥。”谷縝淡然道,“我怕的是他老子。”
陸漸訝道:“他老子。”想到這裡,他心中電光一閃,脫口道,“沈瘸子麼?”
谷縝點頭道:“這世上能叫我十分忌憚的,只有兩個人,一是教我做生意的那位,另一個便是這天部之主,‘天算’沈舟虛。”
陸漸訝道:“他真那麼厲害?”
谷縝道:“他不厲害誰厲害,他曾做過萬歸藏的軍師,差點滅掉東島。後來在生意場上,我遇上過他一次,前後三筆生意:第一筆,我賠了三十萬兩銀子;第二筆,我賠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第三筆,我賺回了一百六十五萬兩銀子,但終究虧了十五萬。不過他在第三筆生意上也算吃了一隻大鱉,原以為還有一場好鬥,卻不知為何,這人忽地銷聲匿跡,不再經商,我正納悶呢,誰知他竟然入了官場。”
陸漸對鬥智之道一竅不通,聽了也不覺如何了得,便道:“那斬將之事,到底如何?”
谷縝道:“你走後,我買通牢中的牢子。聽他們說,如今東南軍紀太壞,胡宗憲有心整頓,決意斬殺幾名將官,以正軍法。”
陸漸急道:“那大哥呢?”谷縝嘆道:“聽牢子說,你那大哥便在其列,怕是因他官銜本就不小,又是七世將門,若然斬了他,可收震懾眾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