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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一旦失守,這些市民怎麼辦?聽講的人裡,大多手上有幾個小錢,還不是無衣無食的貧民,他們的財產誰來保證?他們的性命誰來保全?那些亂軍殺人放火搶東西的時候,仁字又在哪裡?”
“湘西是什麼環境,大家都知道,那裡一窮二白,不當強盜活不下去,如果再讓他們得了兵書學會打仗,等到攻開大城,怎麼可能不殺人放火搶大戶?到時候幾十個簡家出來,又有誰去為他們做主?即使長沙不破,其他城池破了,情形也是一樣。”
“就算亂賊沒能破城,朝廷征剿反賊,總是要調兵要糧。長沙南北孔道,自然首當其衝。百姓要加稅,男子要去出夫子,向前線輸送軍資,搞不好還要被拉上戰場打仗。女人們也不安全,萬一有亂軍潰卒衝進來,女人必要受害。那個時候怕不知道要出多少簡夫人。一家哭好過一路哭,一人哭好過一家哭,如果說仁這才是仁,說愛這才是愛。”
張氏微笑道:“範兄就是靠這個理論,駁倒了何心隱?”
范進搖頭道:“沒有。我只說了這些,官兵就進來了。何心隱來不及與我辯論什麼,就被抓走了。所以談不到駁或不駁倒,其實我也沒想過真要駁倒何夫山。能出來講學的,口頭功夫不會弱,他是湖廣大儒,真講道理我未必是對手。我也不認為這些話真的就能說的他啞口無言,我這話不是說給他聽,是說給聽講的人聽。”
“何心隱講學不招儒士,而是讓販夫走卒都來,這些人沒有文士懂的道理多,但是也有個長處,就是夠務實。和他們講一萬句大道理,不如給他們講一句利益。我說的這些,都是他們切實相關的利益。如果亂賊不被滅掉,他們自己的身家財產就會受損失,哪個是仁?誰愛他們誰就是仁。如果聽講的都是儒生,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大家講的是道。我所談的利益再多,也動搖不了大家的心。這些百姓講的是利,哪方面給他們的利益多,他們就會跟哪方面的步子走。”
“其實他們聽何心隱講學,也不能說明何心隱有多厲害,歸根到底,還是一種利益,這種利益不是擺在明面上的金銀財寶,而是人的尊嚴。那些人大多是窮人,平日做工被人呼來喝去的,沒人拿他們當一回事。伎女歡笑陪客,偶爾遇到客人脾氣差或是心情不好的,捱打捱罵也是常有的事。何心隱給他們講課,也讓他們上來講,宣傳人人皆親,對他們來說,就會覺得自己和那些儒生平起平坐,是平等身份,至少在書院裡,他們和那些大人物是平等的,在這裡他們可以得到平時得不到的尊嚴。這種利益不是真金白銀,但是效力也不比金銀差多少。何能給他們尊嚴,我們如果要硬拿這種尊嚴,兩下肯定就要對抗。但是我提出這個利害之辯後,這些人就會想,尊嚴和生命和財產,哪個更重要一些,這就會遲疑。”
“這種遲疑也許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何心隱畢竟深得人望,只要他站出來大呼幾聲,在書院那種環境裡,那些百姓就會對我群起而攻。這也是我要官兵看到訊號就殺上來的原因,不給老百姓思考反應的時間,也不給何心隱呼喚徒眾,圍攻我的時間。等老百姓看到明晃晃的刀槍就明白官府這次是動真的,如果繼續捍衛何心隱,自己就要和官府作對,這種膽量不是誰都有的,大多數人在這個時候都會選擇退讓,這很正常,於我們也是最好的訊息。”
少女點著頭,“當日下山時,我還想過,範兄自己一人面對那麼多何的弟子門人,到底能否全身而退。勘之兄說範兄自有把握,看來他料的沒錯。棋手不應入局,但如果想範兄這樣謀略周全,偶爾入幾次局,我看也是好事,至少很舒坦。”
她笑了笑,“何心隱自驅逐嚴嵩後,儼然於民間以聖人自居,與他老師顏鈞亦多不睦,可是名聲不墮。到了長沙之後還不老實,為簡瘦梅那些人奔走喊冤,以鄉愿裹脅官府,如果可以當面與他辯駁一番,這機會不該放過的。早知當日小妹就不下山,在書院裡看看範兄是怎麼跟他講道理的。”
范進道:“這沒什麼好看的,讀書人打嘴仗而已,世妹千金之軀,不該在那種地方多留。何況我也不算辯贏了他,只是官兵來的及時,我沒輸而已。”
“沒輸就是贏了。”少女霸道地單方面宣佈范進勝利。又道:“他在湖廣很得民心,這次送到衙門裡,恐怕陳世兄有的頭疼了。”
她說的陳世兄是湖廣巡撫陳瑞,其是張居正房考門生,雖然鬍子一大把,可是與張氏只能以兄妹相論。有師徒關係在,其立場不需要懷疑,但是客觀的難度在這,何心隱這種名人易抓難制,真送到監獄裡反倒是燙手饅頭,不知該怎麼處置好。
畢竟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