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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多年從未有過的厚重的悲與怨,就這麼被皇帝輕描淡寫了去。
不日後,昭和帝忽然下詔:一則,貶原丞相張三合為司天監監正;二則,追封景楓為平良少將軍,官居正三品。
平良少將軍,平,為平定之意,良,為良善之意。
這一稱呼,無疑是為景楓正了名。
後來,莫子謙去南方將一場小仗勝得漂亮,歸朝後,昭和帝便把“平良少將軍”這一寓意著殊榮的稱謂給了他。
那天,莫子謙被擢升為平良少將軍後,他爹莫老將軍為他辦了場不大不小的慶功宴,喜鵲也被邀了去。向來做事畏手畏腳的喜鵲,卻在那場慶功宴上多喝了兩杯,醉後落了淚,有朝臣去逗他玩,他卻說是因為喜極而泣。
對於景楓的事,我多是從莫子謙那裡聽來。他崇拜的人不多,景楓是一個。
聽莫子謙說,他去南方打那場小仗時,遇到了一個就快要退役的老兵。那老兵武藝高強,越戰越勇,莫子謙感了興趣,便說要請老兵做自己的武藝師父。
不料那老兵卻是當年北荒一役的倖存者。他與莫子謙把酒言歡之際,卻說自己這身功夫,是當年的景楓將軍教的。
又說景楓將軍,那才叫英雄出少年,在北荒領兵打仗之時,才年僅二十。如此年少,卻又大敵當前從容不迫的,血氣方剛的性子。
那老兵說:少年將軍如此,讓我這垂垂老矣之人,情何以堪?
是以,他也沒答應做莫子謙師父的要求,而是把當年景楓將軍的招式畫在了紙帛之上,讓莫子謙回家自個兒參悟。
莫子謙回家練了那劍法,更加崇拜景楓,時時耍給我看,還給這劍招起了個名叫“血楓劍”。我私以為,血這個字不大吉利,有些凶煞。但那景楓已是過世之人,想必也不介懷這些,便也沒有多說。
莫子謙常與我道,景楓將軍若是在世,如今也不過二十有五,只長我二人三歲。而他卻能在大戰上出生入死,能解一國之燃眉之急而無畏無懼,當真是血氣方剛的好男兒。
我邊聽邊點頭。那些事於我太遙遠,太飄渺。我落水後,失了兩年多的記憶,日子過得很迷糊。我連自己的事都尚且記不清,哪有功夫去操心一個死去的人。
因此每每聽莫子謙提及景楓,我聽著聽著便會打瞌睡,常常把他氣個半死。
今夜不知為何,明明是打算思想思想小喜鵲來聊以遣懷,卻不料思緒一飄,竟想到了那個過世的景楓。
夜色很濃,快到泊仙池的一帶,月華溶溶,湖石曲捲,樹蔭匝地。淙淙的流水聲益發突顯靜夜無聲。許是因景緻太過冷清,我這會兒思及景楓,思及北荒的那場戰役,心底竟沒由來地蔓生出幾許惘然之感。
一陣微風拂過,我再次抬頭朝前看去,卻見水邊立了一人似笑非笑。
穆臨簡不知何時換了衣裳,一身簡潔青衣,眉如修竹,眸似冷玉,光潤的唇如初春的新葉,修長的身影單在水邊一站,便如丰神臨世,連山河都失色。
我呆了一呆,再看向他身旁一棵梨樹上梨花如雪開得難管難收。梨樹旁,卻是一株矮小的海棠樹。棠樹還沒梨樹高,這可真真是個半殘廢。
此情此景,我不由心生贊謂之情。
呵,一樹梨花壓海棠,好景緻!好寓意!
第07章
我抬手扶了扶額頭,重重吐了口氣,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穆臨簡閒倚著一棵香樟樹,抄著手笑盈盈地望著我:“我要娶沈眉。”
我嘴角抽了抽,掏出腰間的摺扇,放在手心裡敲擊。卻不想穆臨簡見著我這個動作,笑意竟更濃了些,低聲喃喃道:“你倒是沒變,回回遇著難辦的事,便摸出個東西攥在手心裡,也不知這樣攥著能得出個什麼結論。”
此番話本是他低語。然而此刻夜色極靜,碰巧一陣小風兒便將這話送入我耳裡。
我以為,這話說得委實莫名其妙,一來,我攥東西這習慣,也不過是這二年養成的,且只攥攥扇子;二來,我並非愁悶的時候攥東西,我開心的時候偶爾也攥東西。
卻聞穆臨簡又笑了一聲,他直起身子往前邁了一步,眉梢挑高:“左右我不過是問侍郎討一個過世的妹妹,侍郎連這都不允?”
非是我不允,而是我現在的心情太複雜。想我在世的時候,桃花運十分不濟,後來好容易定了一次親,還是我倒追的。如今我表面已死,居然有人巴巴地要與我冥婚。
且不論這人忠奸與否,德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