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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工報當過編輯。”
周水明的樣子大為驚奇,他身子往後仰了一下,對國礦長重新打量一番,說:“真的?您怎麼不早說呢,我說看著你很面善嘛,一看就是知識分子嘛,原來咱們是同行啊,幸會幸會。您原來在哪家礦工報?”
國礦長沒說在哪家礦工報,說:“小報兒,小報兒,跟您這大報的大記者沒法兒比。”
“哎,你這個觀點我不能同意,大報的記者不一定大,小報的記者也不一定小;大報社有小記者,小報社也有大記者,這要看記者本身的素質和水平。國老兄,既然咱倆有緣分,我得給你提個建議,煤礦要開,錢要掙,該宣傳也要適當宣傳一下。哎您聽我說,我沒喝多,這點酒不算什麼,最多的一次,我自己喝過兩瓶五糧液。你信不信?透過我的一支筆,透過我們的報紙,我能讓你當上你們縣裡的政協委員。”
“謝謝,謝謝。”
“你不要謝,我說到做到。您有沒有名片?給我一張,咱以後好聯絡。”
國礦長在身上摸了摸,說:“名片在車上,我一會兒到車上給您。怎麼樣?您還要不要在礦上繼續體驗?”
周水明笑了,說:“體驗?我操,體驗個屁!什麼齊老闆,二鍋子,那幾個傢伙太黑了!”
“您收拾一下東西,咱們走,到縣城洗澡去。”
“沒什麼可收拾的,就一條被子。”
八
五千塊錢可以買幾十條新被子,這條舊被子還要不要呢?周水明有些猶豫。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把被子捲起來,塞進編織袋裡去了。他沒有走出窯洞,沒到轎車跟前去,等著國礦長派人來請他,並替他拿著東西。他估計,來請他的應該是司機小李,或是辦事員小孫。等了一會兒不見人來,他仍沒有出來。他對自己說,一定要沉住氣,架子該端的時候就得端著點,你要是著急,架子可能就散了。再說了,你總得給國礦長留點數錢的時間吧,五千塊錢一張一張數,要數一會兒呢。
周水明把人等來了,來人不是小李和小孫,卻是二鍋子和一個監工,後面還跟著齊老闆。二鍋子說:“走吧,大記者。”
周水明從二鍋子的話裡聽出一點諷刺之意,好像不大對勁。他還是問了一句:“現在就上車嗎?”
二鍋子說:“上車?還上轎呢!”
“怎麼回事,國礦長呢?”
齊老闆說:“國礦長在車裡等著你呢。”
見別人沒有替他拿東西的意思,周水明只好自己把行李捲提起來。他心裡有些打鼓,事情不會有什麼變故吧?他扭頭往國礦長的辦公室看看,見辦公室的門開著,因裡面是黑的,他看不見裡面還有人沒有。而國礦長的轎車是大紅的,紅得相當耀眼。他向耀眼的方向走去。他還沒看清轎車是什麼牌子,兩隻胳膊就被人鉗住了,並向後面和脖子方向扭去。這未免有些突然,突然得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現在有一種遊戲叫腦筋急轉彎兒,恐怕腦筋轉得再急,也沒有這麼快吧。周水明的腦筋沒轉過來,他的血流倒轉得不慢,剛才臉上還是一派明媚的酒色,這會兒霎時變得慘白,像苦霜打過的白菜葉子一樣,酒勁兒也沒有了。他使勁仰頭,想把胸挺起來,挺成記者模樣,大聲說:“怎麼回事,放開我,我是記者,我找國礦長!”
齊老闆給了他一個大嘴巴:“操你媽的,你不是來我們窯上當探子嗎,你就接著探吧!你趕快發訊號呀,讓公安局的人來救你呀!我差點讓你矇住了,你這個狗日的騙子!”齊老闆把手衝窯口一揮:“把狗日的給我裝到鐵桶裡去!”
周水明知道齊老闆他們要幹什麼了,他們要把他放進地牢裡去,把他囚禁起來。天哪,這真是晴天霹靂呀,這比晴天霹靂還霹靂呀!要是被他們放進地牢,他就完了,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天日!他說什麼也不能就範,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直到這時,他對國礦長還抱有希望,衝著國礦長的門口喊:“國礦長,你不夠意思,你搞的什麼名堂!”不見國礦長出來,他就拼命掙扎,想掙脫扭他的人,跑到國礦長辦公室裡去。國礦長剛才一再向他敬酒,叫他老弟,說他是厚道人,不能這麼快說變就變了。掙脫不掉,他就把腿軟下來,屁股使勁往下打墜。他的衣服被揪上去,肚臍眼子露了出來,肚臍眼子裡存了一窩兒煤。他顧不得維護記者的形象了,所有的形象都集中在屁股上,恨不能把他的屁股變成千斤墜,萬斤墜,牢牢吸在地球上。成敗在此一墜了。
崖頭上的狼狗們都看到了壩下的一幕,它們大概認為這一幕比較精彩,都來回拖著狗鏈子,笑得哈哈的。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