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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見工欲善沒聲音了,口氣緩了下來,像煞一位真正的媒婆:我看還是銀心吧,銀心可喜歡你了呢。那天她想請你吃飯你不去,她到我這裡還哭了一場呢。
工欲善很吃驚,說:至於嘛,沒那麼嚴重吧,請吃飯,又不是請看戲。
小王立刻就抓住了話柄,說:這可是你說的啊,這會兒我就請你看戲了,銀心託我請你看匯演,票子都準備好了,我讓鄭傑給你送過來,你可不能言而無信啊。以後怎麼樣就看你們發展了。謝天謝地,我就做到這裡為止了,還真怕你一句話把我噎死頂回去了呢。
五
工欲善到底還是去看匯演了,知道垂髫有男朋友,他倒反而坦然。鄭傑、小王陪著他,看樣子他們是準備要把這個媒人進行到底了。遞過來一張節目單,工欲善發現垂髫和銀心並沒有出演她們合作的《十八相送》,而是各自演出各自的節目,銀心是《黛玉葬花》,垂髫是《桑園訪妻》。小王湊著他的耳根說競爭激烈啊,每個演員都想把自己的本事亮出來,沒大段唱腔可不行,所以各唱各的。鄭傑多了一句嘴問夫人,那梁祝不也是各唱各的嗎?小王說:你懂什麼呀。兩個人在臺上,誰做主啊,看誰的啊!又不是以往,是定終身的要緊關頭,誰不上心啊。工欲善也問:《桑園訪妻》是什麼,也有大段唱腔嗎?小王悄悄說輕一點,旁邊
都坐著權威呢。這才又告訴他們二位,因為銀心要唱《黛玉葬花》,垂髫沒人配戲,這才定的《桑園訪妻》。工欲善忍不住又問:她不是眼睛不行了嗎?小王認真看了他一眼,說:眼睛是不好,但現在還沒到不行的地步。反正也就是演一演,也就是重在參與吧。
鄭傑一聽點頭說明白了,又說那也太殘酷了,還不如別讓她演呢。小王說:她又不知道,她還自以為非她莫屬呢。誰會告訴她這個,那還不等於殺了她。工欲善突然插了一句嘴:那也未必。小王盯著他問:你怎麼知道,你和她有聯絡?工欲善說:我怎麼知道,不都是你告訴我的。不是你說的她只能活在舞臺上,別無出路。她那麼敏感自負的一個人,能不多疑?
小王奇怪地看著工欲善,對鄭傑說:垂髫這點脾氣,真還讓他說準了。
鄭傑盯著舞臺說:他是在說他自己呢,當然一說一個準。行了,天命之屬,何復言之。看戲。
大家一時無語,絲竹檀板聲,卻就響起來,大幕拉開了。
工欲善過去對越劇並沒有什麼太多瞭解,所幸幕側有字幕,倒也看進去了。銀心排在第七位,是個巧數。絲竹起,先聲奪人,幕後就響起了林黛玉悲悲切切的葬花聲:繞綠堤,拂柳絲,穿過花徑/聽何處,哀怨笛,風送聲聲/人說道,大觀園,四季如春/我眼中,卻只是,一座愁城……
銀心出場了,掌聲就響起來,一個濃妝豔抹的林黛玉出現在工欲善面前。工欲善一下子不認識她了,她那一身古裝仕女的打扮讓她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讓自己瘦下來,也真夠她受的。小王耳語告訴二位越劇盲,銀心新學的王派,唱得很像,她原本是袁派,袁派競爭太激烈了,才轉的王派。工欲善一邊聽戲一邊想,垂髫是什麼派呢?耳邊就不斷聽到戲迷們在歡呼捧場……看風過處,落紅成陣/牡丹謝,芍藥怕,海棠驚/楊柳帶愁,桃花含恨/這花朵兒與人一般受欺凌,我一寸芳心誰共鳴/七條琴絃誰知音?……
看銀心在臺上一招一式,聽她一腔一聲,工欲善很驚訝。同一個人,舞臺上下真是判若兩人,用光彩奪目形容她是一點也不過分的。……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熱烈的掌聲,銀心唱完了,從林黛玉回到了銀心,比別人多謝了一次幕。獻花的人很多,她激動而羞怯地鼓掌,目光尋來尋去,終於找到前臺坐著的工欲善一行,不易察覺地向他們做了一個表達勝利的V形手勢。小王用手肘頂頂工欲善,興奮地問:“你看怎麼樣?還行吧?”工欲善點頭說:很好,很好……他的確覺得很好。
又過了幾個演員的唱段,垂髫的《桑園訪妻》上場了。因為有了小王的掃盲,工欲善這才知道,垂髫唱的是《桑園訪妻》裡面的那個何文秀,一個落難書生的人生遭遇。舞臺上乾乾淨淨,垂髫的何文秀一出場,工欲善就認出來了,垂髫就是垂髫,哪怕她已經反串一個男人,她還是她。不過她又不僅僅是她了,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工欲善想——垂髫又是舞臺上的人,又是舞臺下的人,又是垂髫,又是何文秀,又是女人,又是男人。她穿著一襲天青長衫,手持一把扇子,從側幕出場,但在工欲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