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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姑娘緊緊跟在後面,銀心看上去特別高興,手裡甩著工欲善的那把桃花扇,一路說個不停。原來她在縣城一直演英臺的丫頭,這次選到省城參加匯演才升格,和垂髫演對手戲了——十八相送,老師都說她扮相好,唱功也好,很有希望的。她一路說個不停,直到車站,突然說:工老師你辛苦了,我們請你吃飯吧。
工欲善連忙搖手說不要不要,剛剛認識,吃什麼飯,再說他還有事情。也許因為他的回答太快又太直接,兩位姑娘都愣住了。好半天,銀心才悻悻然地說:工老師你這把桃花扇好漂亮哎!
話音剛落,垂髫站住了,取過她手裡的扇子,很仔細地湊到鼻前,移上移下地看了一遍,說:果然是桃花啊!
直到這時候工欲善才開始相信,這個垂髫視力確實有點問題。她把扇子遞還給工欲善,冷冷地說:工老師,再見。
銀心嘟一下嘴,不吭聲了。工欲善想走,又覺得還應該說什麼,便說:眼睛不好,還是要去看,不要太不當回事。還有,我不懂戲,可是知道有一種畫家,比如梵高,他想怎麼畫就怎麼畫,用不著聽別人指教的。
他接過扇子,和她們揮揮手,就走了。
四
小王那頭終於沉不住氣了。鄭傑給工欲善打了一個電話,開門見山便問他有沒有感覺,工欲善打哈哈說:簍裡挑花,越挑越花。你這一大堆我挑個什麼呀。鄭傑就笑起來,說:廣種薄收,不可取也,要抓住重點嘛。你看嵊州來的那兩個如何?工欲善心一動,就裝糊塗,說哪裡有嵊州來的啊,我記不得了。鄭傑就提高嗓子說:善子你缺乏誠意啊,人家都要請你吃飯,你還擺架子,很不給我們小王面子嘛,小王也是嵊州人啊。工欲善一愣,突然明白怎麼回事了。那邊鄭傑又催,工欲善就再說再說地擱了電話,想,原來所謂的請客也就是一把扇,專門用來遮蔽相親的。
一會兒電話又來,是小王的聲音,笑嘻嘻地在那頭說:工老師,我來與你再說再說了。我們這裡的姑娘可是非同一般的,外頭搶著要呢,我把最好的留給你了。你怎麼一點回音也沒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儘管不是當著面聽這樣的話,工欲善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小王在那頭卻伶牙俐齒直奔主題地介紹起來,說不用擔心夫妻兩地分居,這次匯演,尖子本來就要留下的,如果還有家庭關係,那就雙保險了。也不要擔心職業問題,如果覺得唱戲不合適,不唱就是了,我現在不上舞臺不也一樣活人嘛。至於相貌,你反正都已經看到了,你要再不滿意也就說不過去了。脾氣嘛你就更不用說了,臺上演的是丫頭,臺下也是最溫順的,標準的賢妻良母型。我知道你們這些畫畫的,上起課來英國法國美國,人體素描一張張畫不完,其實骨子裡最保守的……
小王呱呱呱地說個不停,工欲善聽明白了,她是在說銀心啊,就說:我看你們演員個性也是有點的,那個高個子的什麼垂髫就很厲害嘛,還戴一副眼鏡,說是眼睛有病,小王你怎麼把病人拉來上課了?
那邊小王就突然沉默了,一會兒說:工老師你看上垂髫了?
工欲善也愣住了,問:……你說呢?
小王就說:跟你說實話吧,來匯演的姑娘都特別想留下,垂髫想得眼睛都發直了,可這當中最沒有希望的就是垂髫。她那個眼睛真的有問題,眼神經萎縮,什麼時候瞎了也難說。她自己還不知道呢,拉著銀心還整天雄心萬丈地拜師學藝。這件事情我本來不該告訴你,把你們男人的同情心一激發就更麻煩了。可是我要不告訴你就更麻煩。男人見了垂髫沒一個不迷的,也沒有一個人吃得消她,這姑娘不好相處,真的不好相處。
工欲善有點尷尬,好像垂髫的脾氣已經跟他有關係:噢,已經領教了,你們當演員的都被觀眾寵壞了嘛。
小王斬釘截鐵地說:不是這麼回事,垂髫待人接物什麼的都很好,她就是不能上戲。她一上戲就變了一個人,就得魔怔。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有這個病!偏偏她一天也離不了舞臺,離開了她還得魔怔。這麼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姑娘,我怎麼敢介紹給你!要不你以後日子過不下去拿我是問,我找誰去!
工欲善被小王的話噎住了,小王就乘勝追擊,來了一句讓他心死之語:再說了,這個垂髫其實也是有男朋友的,還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呢,在劇團里拉胡琴。她倒是想甩他,不行,就他還吃得消她。
你怎麼知道?工欲善終於衝過去一句。小王就搶白:哎呀工欲善先生,我怎麼知道?我是那一堆裡出來的,她們的事情我不知道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