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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笑起來,說:“師父跟唐三藏一樣,也還是個童子吧?女人咬一口,活到九百九,風殺口最饞的,就是母豬跟女人,師父要當心哦。”渡江臉上發燒,想吐他一口唾沫,卻又不敢,只好再念了聲:“阿彌陀佛!”那人把笑一收,森然道:“碰不碰女人,由師父。但明天俺們要借了師父的手,去殺幾個人。”渡江大吃一驚,呆了半天,才囁嚅出兩個字:“殺人?”那人說:“殺人。”渡江呼地站起來,毫不猶豫地說:“先把我殺了吧。”那堆人跟煤鐵似的,從他腳下仰望了他好一陣,先前說話那人又說:“慈悲為懷,這俺能理解。要是叫你去殺小日本鬼子呢?”渡江說:“日本鬼子也是人。”話音剛落,一隻手突然揪住他胸口,猛地一下把他扯下炕。渡江本已餓得心慌,這一扯摔了一大跤,差點兒要斷氣,他說:“你們殺了我吧……”先前那人呵斥了聲什麼,耐著性子道:“師父,俺們什麼時候殺過好人呢?你是看得到的,日本鬼子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說著把渡江拉起來往炕上推,但渡江只肯坐在炕沿邊。他摸摸摔痛的地方,咕噥說:“善自有善報,惡自有惡報,急什麼?”那人終於火了,呸了他一口,油燈噗地爆出許多火星子,“屁話!揚善懲惡,不需要人做嗎?”渡江沉默良久,嘆口氣,說:“我手無縛雞之力,我能做什麼?”那人伸出鐵鉗般的手,在渡江手上、胳膊上使勁捏了一回,捏得渡江齜牙咧嘴的。那人笑起來:“媽的×,俺要的就是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料。你聽說風殺口死人了嗎?”
渡江說:“聽說了。”
“死了人要做法事是不是?”
“是啊。”
“知道這回死的是誰嗎?炮樓新來的渡邊小隊長。鬼子沒一個好的,又數這個炮樓的鬼子最歹毒,他們進了村,連七十歲的老人都不放過……可總算中了俺們的埋伏了,一顆地雷送渡邊回了老家去。”
“真是了不起。”
“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小師父。”
渡江一時氣緊,身子打了個哆嗦,半天緩過氣來,說:“給我盛碗飯來吧。”
十四
第二天的天空,依舊是旱藍旱藍的,吃早飯時,渡江想把粥和饃饃填齊喉嚨,即便要死,也帶著囫圇身子轉世。等碗擺上來,熱氣衝得他腦門子流汗,一下子就覺得已飽了。渡江是由維持會的湯會長帶進炮樓的。湯會長是典型的漢奸加肉頭地主相,禮帽、墨鏡、長袍、金鍊子懷錶,領口一圈全被汗水泡溼了。他坐在渡江的腳踏車後座上,壓得車子嘎吱嘎吱響,渡江聽了,心上說不出地難過起來了。先前那個人交給渡江一隻竹籃子,上邊蒙著一塊白布,下邊是白饅頭,饅頭下藏著一顆經過特殊處理的手雷,他說,做完法事,把導火線一拉,交給一個鬼子,扭頭就走。手雷一響,他們的人就會衝進來。湯會長是自己人,會保證師父的安全,就是要死也是湯會長先死。他拍拍湯會長的大肚皮,“俺說得對不對?”湯會長一臉苦相,說:“自然是隊長說得對。”
炮樓前一條壕溝,湯會長隔溝和一個白面書生模樣的翻譯官喊了話,那邊放下吊橋來,渡江就把車推進去,湯會長替他提著竹籃,就像拿著個燙手的山芋,左手、右手不停地換。進了炮樓,渡江反倒安了心,拿袖子揩把汗,到處看看。太平洋戰爭把日本拖垮了,炮樓裡冷清清,沒什麼好看的,一塊院子,四邊堆著榪鬥、沙包,沙包上坐著幾個傷兵在抽菸、曬太陽,還有幾隻雞啄食、拉屎、亂走,其餘都是兵,年紀小得跟孩子一樣,不出操,也不打綁腿,就那麼鬆鬆垮垮地,盯著個自家的鞋子,或者地上的雞屎,愣愣地出神。看見渡江和湯會長進來,日本兵有了些生氣,湯會長摸了紙菸出來,點頭哈腰,給這個一支、給那個一支,日本兵伸手到他竹籃裡邊摸,他嚇得趕緊往翻譯官身後躲。翻譯官就嘰裡呱啦說了一通鬼子話,眾人一下子安靜了。有個小鬼子,最多十四五歲吧,一臉奶毛,還戴著副鋼絲邊的圓眼鏡,放到學堂裡,也該算小娃娃,但他也挎了支比身子還長的三八大蓋步槍,屁股上吊著刺刀,嘴上叼了根紙菸,分明是一個兵,踱到渡江跟前,很靦腆地笑一笑。渡江愣了愣,不曉得他要做什麼,也就回了他一個笑。那娃娃兵伸手在腳踏車上摸了摸,敲了敲,很滿意地咕噥了句鬼子話,把車拖過去,縱身一跳,就騎在車上了。渡江還沒有回過神,那娃娃兵已經蹬著車,在院子裡兜圈子。院子不大,到處有人,堆著雜物,但那娃娃兵在縫隙中騎得飛快,快得如一團黃色的影子,只聽到嗖嗖的風聲,把渡江,還有其他鬼子兵都看傻了,他從沒想到過,還有人把腳踏車騎得這麼漂亮的。那娃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