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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奇怪,便不嫌棄地摟住它的頭。
正是這時候,陳召發現了小黃左耳上的殘缺!
他的心跳亂了,目光專注於狗的左耳。那殘缺的地方呈一個弧形,跟老黃的一模一樣;而且,周圍看不出任何傷形,證明這點殘缺是天生帶來的。陳召不動聲色,目光緩慢地從小黃的頭部移向尾部,又從尾頭移向頭部。他看的是小黃的毛。小黃的毛雖然很髒,既有泥漿,也粘著蛛網和樹葉,可那一身的透黃,不也跟老黃一模一樣嗎?就說小黃離開時年齡小,毛髮的顏色還不甚分明,可這樣的黃,在茅椏子村,甚至在整個老君山上,只有老黃才具有,只有老黃產下的崽才具有!他把小黃的頭捧起來,嚴肅地說,你……難道是小黃?
小黃快速地搖著尾巴。
他媽的,你真是小黃?
小黃噴著鼻子,顯得又興奮又傷感。
陳召陡地站起身,你要是小黃,就跟我回家!言畢,他大踏步朝家裡走去。
小黃緊緊地跟著他。到了屋後的那片空地旁邊,小黃突然前腿一頓,眼睛直愣愣地瞪著空地中央,發出銳利的狂叫。它彷彿看到了凌亂的狼影,看到了它母親和老主人被撕裂的慘相。陳召看著它的舉動,禁不住悲從中來。但實在的,他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就是小黃,他想狗的鼻子那麼靈敏,數月前在這裡留下的氣味,狗也能夠捕捉到。所有的狗都有這本事。他呵斥了幾聲,擰著小黃的脖頸,一直走到了家門口。
站在街簷底下,陳召說,進你的窩裡去!
屋子雖然重新打整過了,但大體沒有變,門檻還是那個位置,門檻下的柴堆裡已經沒有草窩了,但小黃和它母親曾經留下的氣味還那麼鮮明,那麼溫馨。小黃沒有遲疑,就蜷縮到門檻底下。像它母親當年習慣的那樣,它把自己蜷成一個圓圈。
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呢?它真的就是小黃啊!那個消失了半年的傢伙,又回來了啊!
小黃沒想到自己的舉動給主人帶來如此巨大的衝擊:主人一膝蓋跪了下去,呼天搶地地痛哭,爸呀……爸呀……爸呀……
小黃站起來,圍著主人打圈子,跟主人一道,發出嗚嗚的悲鳴聲。
它並不懂得主人哭他爸是什麼意思,但主人是它的神,主人的悲傷也就是它的悲傷。
陳召的嗓子都哭嘶啞了,才從地上爬起來,坐在門檻上,摸著小黃的頭,喃喃地說,你到底回來了,你到底回來了。小黃伸出舌頭,舔陳召的衣服,然後又舔陳召的掌心。陳召任隨它舔,長久以來的孤獨,在他心裡慢慢融化。
可是,孤獨的堅冰還沒化盡,他就被另一種情緒控制了……
陳召沒管放在竹林那邊的鋤頭,帶著小黃走過雜草叢生的潮溼的院壩,下幾步凌亂的石梯,穿十餘根田埂,去了榿木樹下的堰塘邊。那場罕見的乾旱,使榿木樹都已經枯死了(榿木樹枯死以前,堰塘就已經乾透,那些在淤泥之中生活若干年的螺螄和蚌殼,都被人抓出來吃掉了;為把它們搶到手,村裡人發生了械鬥,差一點就弄出人命),樹木枯死不能復生,水卻可以散而復聚,現在,塘裡滿滿當當的,上面漂浮著深綠色的水草。陳召對小黃說,下去,好好洗一洗。小黃沒下過水,顯得有些畏懼,陳召一腳將它踢下去了。小黃在水裡掙扎著,爪子刨動幾下之後,它發現沒有什麼可怕的,漫過它的這些柔軟的物質,竟然能夠將它浮起來。只是有些冷。它飛奔下山的時候,被灌木枝戳傷了肚皮,被水一泡有些疼。但這都無關緊要,它快快樂樂地分開水草,在塘裡遊了兩圈。
陳召向它招了招手。
現在,小黃已經心甘情願地皈依了它的神,它應該忠實地按照神的指令行事,於是它迅速朝陳召的方向游來。快靠岸的時候,陳召抓住它的一條腿,用手在它身上清洗。主人的指甲很深,抓得它隱隱作痛,但同時又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洗了好一陣,陳召放下它的腿,叫一聲:上來!小黃爬上岸,打了幾個噴嚏,然後身子一擺,淡綠色的水珠便四處飛揚。
陳召看著它擺水的動作,暗自想,孃的,做什麼事都跟它媽不差分毫!
太陽過來了,天空藍得讓人有流淚的衝動。藍天是美麗的,可奇怪的是,它呈現出的是那種很悲慘的美麗。陳召領著溼漉漉的小黃往回走。沒走幾步,碰上幾個來堰塘裡洗衣服的村裡人,他們見陳召領著一條狗,問他什麼時候買來這麼大一條狗?你把這條狗買來,是不是準備結婆娘的?陳召說這不是買的,這是我家跑了的小黃,它在外面流浪了幾個月,又回來了。村裡人都不相信,村裡人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