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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當它在母親身旁站起來後,眼神已經不是那麼無助了。它看不到未來的命運,但它憑藉一條狗的智力,已經知道有一些事是必須要經歷的,有一些困境是必須要面對的。正是它的這份成熟,讓老黃心如刀割。它落地的時候,嘴筒在乾硬的泥塊上碰了一下,那塊泥被碰缺了一塊,泥灰掛在它的鬍鬚上,可它一點也沒感覺到痛,它咬住小黃脖子上的皮,義無反顧地上山了。
太陽好哇!太陽一直就這麼好。很好的太陽照著苦澀的大地……路途兩邊都是樹林,樹葉全都耷拉著一張皺皺巴巴的臉。林子里布滿了傷疤,這是饑民尋找野糧挖出來的。這山上能提供的野糧,無非是老娃蒜,豬根子,灰灰菜,而今早已被挖光了;有種名叫如郎樹的灌木,皮可以剝下來吃——將其打成粉,做成饃,樣子是金黃金黃的,咬下一口,把神經也能苦斷——於是,所有的如郎樹都被剝了皮。被剝皮的如郎樹全都死掉了,成了土地上站著的乾屍。
老黃帶著它的孩子又走了兩裡多地(每走幾十步路,它都讓自己和小黃撒出幾滴尿,其實它們都撒不出尿,只是做做樣子),就到了一個名叫大荒梁的地方。大荒梁依然屬茅椏子村管轄,但它已是茅椏子村的邊界了,與之相鄰的村寨,距此三四里路外才有人家居住。也就是說,這裡很難得有人來,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大荒梁,這名字已暴露了它的狀貌,一帶起伏的山丘上,沒有高樹,只長著旱杉林、馬兒蕊和馬桑樹這些雜草和灌木叢,由於沒有林莽的遮蔽,大一些的食肉動物,比如野豬和狼,都不在此安營紮寨,這是另一種安全保障。老黃並不懼怕狼,但在這樣的時候還是小心為好。它在背靠山丘、前面有傾斜土坡的地方找到了一個洞。那洞顯然是拱豬挖的,因為旁邊的土堆上有一些蜂窩狀的小孔。拱豬把洞挖出後,總要用鼻子在洞口的土堆上不辭辛勞地吹氣,直到吹出密密實實的小孔。這究竟出於什麼目的,老黃不知道。洞口不大,僅夠把小黃放進去。但老黃在親自打探虛實之前,不敢貿然將女兒丟進洞裡。如果裡面藏著拱豬,當然無所謂,拱豬個小,膽子也小,見到狗,哪怕是剛出生的小狗,也會悲鳴著逃竄(老黃倒是期待有拱豬藏在裡面,要是那樣,它就不會缺一頓晚餐了);它害怕有蛇,那隻死在夾夾石上的花狗,成為它心裡永遠抹不去的陰影。它決定把洞口刨大一些再說,於是將小黃擱在身旁,兩隻前爪不停地運動著。洞口開啟之後,它發現裡面有一個很大的空間,但視力之外就黑糊糊的。它打算自己先進去察看一下,頭鑽進去後縮了回來,很為難地看著小黃。如果將小黃丟在洞外,表面平靜的山丘上可能危機四伏,要把它帶進去,又不能用嘴叼,嘴是它唯一可以向敵人發出攻擊的武器,它必須留出來。思前想後,它將小黃放進了洞的淺層,自己朝黑暗處深入。結果洞並不深,裡面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裡安頓吧,它對自己和女兒說。
新家找到了,危險暫時消除了,飢餓就找上門來。從沒經歷過飢餓的人,不知道飢餓是連血帶骨的痛,更不知道飢餓不僅折磨你的身體,還折磨你的靈魂。你覺得屈辱。因為最最原始、最最基本的需求也不能滿足,這種屈辱就來得特別的深。人這樣想,狗何嘗不這樣想。當然小黃還沒成年,它還想不到這麼遠,它只知道自己餓得不行了,儘管它儘量不在母親面前表現出委屈,可飢餓的甲蟲還是折磨得它扭來扭去,發出哼哼的呻喚。老黃沒有躺下去讓它吃奶。它早就沒有奶水了,躺下去只是對自己和孩子的欺騙。它伸出又幹又澀的舌頭,在孩子的眼睛上舔。小黃的呻喚聲更大了,一旦它知道母親還是像以前那樣愛自己,嬌弱的本性就抬起頭來。老黃把它拱翻在地,意思是讓它靜靜地躺著,不要消耗體力。小黃理解了母親的意思,不再亂動了,但叫聲卻沒停止。山洞只有一個出口,哼哼聲在洞子裡迴旋著,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悽切。老黃心痛得流淚。當著主人的面,它從沒流過淚,就是那次被狼撕破了胸脯,老主人請來獸醫為它縫,長長的藥針從它的皮上穿過,它也沒流淚。在這天光暗微的洞子裡,它卻流淚了。它知道自己必須馬上出去找食,但出去之前,必須封住小黃的嘴,否則,它的叫聲會為別的捕食者指路。老黃揚起前爪,在洞壁上刨,表面的一層土被灌進來的風吹乾了,可沒刨多久,就有些溼潤潤的,這給了老黃靈感,它伸出舌頭在溼土上舔了一下,溼土有一股鹹味兒,和著唾液吞下肚去之後,在腸胃裡擊著響鼓瘋狂歡舞的飢餓的蟲子,突然停止了鼓聲。它加快動作,把壁上的土刨下來,給小黃作示範,讓它去舔。小黃這樣做了,開始還有些猶疑,緊接著,它生著白斑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