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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龜縮在自己的被窩裡。那天晚上江石害怕自己的大狼毫也會凍壞,所以他一直把它放在自己溫暖的襠下,放在自己的被窩裡,自始至終讓自己的體溫溫曖著它,保護著它。但是即使是江石這樣無微不至的呵護,這大狼毫仍然只是保持著一種不硬不軟的樣子,這一點就像陽痿患者的陽物。當然這並不是一個有趣的比喻。
這一天真冷呀,天好不容易大亮了,他仍然縮在被窩裡不想動彈。作為一個史官,他一直對社會的各種變化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通常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大狼毫從襠下掏出來。但是這一天確實太冷了,在這麼冷的天裡面,不要說水要結冰,就是連思想也是要結冰的呀。他認為在這種奇寒的天氣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所以他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待太陽出來的時候再起來也不遲。
江石已經好久沒睡懶覺了。他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他要等待太陽出來。太陽出來之後,他就起來。他要用一個銅鼎先燒一盆熱水,熱一熱自己凍傷了的腳。還有自己的那枝大狼毫,平常也需要主人的愛護和照顧。大狼毫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呀,它也需要溫水的潤溼。它不能這樣一直硬下去。它這樣一直硬下去江石怎麼寫字呢?江石要它變得柔軟一點,溫順一點,待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就要把它掛在自己的屋簷下,讓陽光和風把它慢慢地風乾。
江石正窩在溫暖的被窩裡胡思亂想的時候,他那個小斯就跑了進來。小斯凌亂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所有想法。小斯慌里慌張地跑來告訴他,說是今天宮裡有大事,要他趕快起來,起來晚了就要殺頭了。聽了小斯的話,江石就像飢餓的狗見到了香噴噴的骨頭一樣,他一腳踢開被子,他早已顧不得寒冷了,一骨碌就從床上爬起來。他好久沒有記錄什麼大事了,這對於一個史官來說顯然是一件無法忍受的事情。他匆忙地穿好衣服,用一把水洗過臉,這時候小斯就把磨好的墨和那枝大狼毫遞到他的手裡,江石把它們拿上就迎著刺骨的寒風跑了出去。
他沿著大青石板鋪路的街市一路小跑,發現有許多人和他一樣,從四面八方跑出來,都往宮裡的方向奔,不同的是那些人都坐在漂亮的馬車裡面。他們官做得大,有權有勢,江石怎麼能與他們相比呢?他們坐在馬車上,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們的馬車呼嘯著從他身旁跑過去,一會就跑遠了。江石一路小跑,等他氣喘兮兮地跑進宮裡的時候,他發現那些人幾乎都已經到齊了。江石跑得再快終究是跑不過那些四條腿的奔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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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站在底下等淹王出現。文官武官一律站在殿下,默不作聲,這時候許多人都翹首往門口的一個巨大的青銅鼎上看。鼎是青銅的鼎,很大,很深,樣式很古老,看樣子成色很新,顯然是新近製作的。城裡前幾天剛剛下了一場大雪,鼎裡面積滿了雪。這幾天氣溫仍很低,裡面的積雪還來不及溶化,遠遠看過去,還能看見白白的積雪。
不一會淹王就出來了。太子田跟在淹王后面也出來了。
這一天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淹王的神態有些疲倦,這是江石的判斷。淹王坐在殿上,這時候太陽斜斜地從天空中射過來。他穿著一件貂皮的大襖,腳邊上的銅盒上燃著炭火。火苗跳躍著,若隱若現。但是他可能仍然覺得冷,就向旁邊招了招手,侍從又拿出來一件貂皮披肩,披在他身上。在重重衣料的包裹中,他的臉出奇地白,毫無血色,與遠處院牆角落裡的積雪遙相呼應。
這是一個多麼寒冷的冬天呀。史官站在那些官們的後面,像往常一樣,他把自己的大狼毫放在溫暖的襠下。他害怕自己的大狼毫長時間地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在這麼冷的天氣裡會把它凍壞的。如果凍壞了,就不能很好地使用,他就不能完成自己偉大的使命。他一邊輕輕地跺著腳,一邊在心裡面胡思亂想,等待著事件的發生。這一天真冷呀,他撥出的熱氣掛在鬍子上,一會就結成了冰凌凌,就像冬天裡北方掛在樹枝上的樹掛一樣,模樣真是滑稽得很,真是好玩極了。他向那些官們看過去,發現那些官們的情形和他也差不多,不同的是他們站在他的前面,他們就站在淹王的眼皮底下,所以他們不敢像江石一樣放肆地跺腳。他們顯然也凍得不行了,他們的情況真是糟糕透了。這時候沒有人說話,一片死寂。過了好半天,終於有人說話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空氣中流傳開來。江石知道那是年老的淹王的聲音。
淹王說:“看我怎樣處死你們!”
淹王又說:“我要讓天下人知道,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是不可饒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