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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雁將她打聽的事情放在了心上,派的人十分的細心,將那處二十四座子午橋都察看了一遍,雖各處有塗鴉刻畫風化的痕跡,但這個字的位置卻十分小心隱秘,令人生疑,故而特意拓了下來。
溫西將拓片放在桌上,燭燈的光影正好落在這張紙上,這個燕字筆劃清瘦,與牆上一副飛燕春歸圖上的題詩中的燕字如出一轍。
“為何要留有這個刻字?”溫西問道。
了明深深呼吸,他已然神色沉沉,伸出手指,輕輕地摸著拓片,道:“不知道她終究看見了沒有……”
溫西皺眉,“她……”
了明又一嘆,“是我痴妄了。”
說著,他站起身,走去一個書架,從中抽取出一本南華經來,他開啟經書,裡面夾著一頁紙,空白,卻泛著微黃。
他將經書又放回書架,拿著那一張紙,走到桌案旁,舉起紙頁在火上燎了燎,紙上緩緩顯現出連貫的圖案,彷彿是張地圖。
溫西大吃一驚,忙看向了明,道:“這是什麼?”
了明淡淡道:“和尚曾是金蓮寺的抄經僧,藏經閣中數千本古經書皆一一抄錄而過,胡僧的那一捆芭蕉經一過百年,將及腐朽,輕易不得開啟觸碰,那年,寺中長老打算重新翻錄那梵文經書,令我做此事,我開啟經書之後卻發現其中夾著這麼一張字,無字無跡,甚為蹊蹺,便留了下來。”
那紙上的圖案經熱火燻過,已經全然顯示而出了,卻是梵文標註的一張地圖。
了明接著道:“沒有人知道這張紙的存在,我參了許久也未曾參透,只是而後有一日,偶然從一本怪力亂神的書中見到一種可藏匿文字的古方,便試了試其上的破解之法,才得以看得到這張地圖的真貌。”
溫西不懂梵文,也認不得上面的地勢。
了明道:“這張圖胡僧如此鄭重收藏,是他一件重要的東西的藏匿之地。”
溫西訝然:“是什麼東西,不能藏在身邊,卻要藏在別處,還畫了隱秘的地圖?”
了明搖頭:“這地圖他藏在經書中,想必認為有朝一日能夠取回圖中的東西吧。她……曾經隱晦地問過我關於藏經閣之事,我略略聯想,便想到此物可能是她想要找尋的東西,只是我參透機關之時,已經離開了桓京。她曾說過她家鄉所在,也提到了那子午橋,和尚東來,特意去尋訪,見到子午橋之時,曾給她送過一封信,也許那時候我還存著些痴心吧……”了明說著,滿是自嘲。
但隨後,又有些淡淡的感傷,“只是之後收到的卻是她已經死去的訊息……”
溫西大驚,“死了……”
她死了,所以師父才時時透著哀傷嗎?
了明一時苦笑,他將地圖折起,放到溫西的手中,道:“死而生,生而死,和尚也不知了……”
溫西捏著手中地圖,抬頭看了明,“既然你說她已經死了,為何方才還要感嘆那一句……她死了,就不會看見你留字了,你既然已經知曉她死了,便不必那般感嘆了啊?”
了明一時有苦痛之色,他猝然轉身,幾乎站不穩。
“她是沒死?還是……死而復生?”溫西猜測地問道。
了明仰頭,幽幽的燈影將他的身影投在壁上,一動一靜,滿室光影。
“五年之前,和尚的禪院之中,春雪消融之時,來了一名訪客……和尚本以為逃離了的往事,漸已消淡的故人,又一次真實了起來。”
“五年之前……”溫西喃喃:“梅林主人也是五年之前死的。”
了明面色急變,“梅林主人……”他的話語幾乎顫抖,“你知道了……”
溫西正視他,“為何要殺她?”
了明幾乎悲絕,“她是為我而死。”
面前的僧人已然沒有了瀟灑的態度,他不像是個殺人之人,他的面上的哀色與手背的青筋都充滿了沉痛,溫西不解,也不懂:“為什麼?”
了明卻三緘其口,再不回答,他說了他不會對溫西說謊,但他也不能真正出口難以出口的言語,只道:“那張地圖所指,有你師父一直找尋的東西,只是,他不知道此物會在我的手中,你可將此圖交給魏太子,也能交給胥長陵,但你要想好,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溫西低頭,開啟地圖,那熱氣消退之後,筆墨線條又開始慢慢退去。
師父一直在找尋的東西?舊紙輕薄,卻也沉重無比。
了明緩緩道:“小西,我終是個罪人,只可惜,世上無回頭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