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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卻不願回去。不遠處迴廊九曲,依稀可聞人聲,俊拔人影一晃而過,是她的郎君領著供職大內的阿叔往攬山堂去。她靜靜地望著,竟凝神屏息,直至望不見了,才撥出一口氣來,輕緩問道:“咱們家的小貴主,近日可有信兒來?”
諸侍婢聞之呆愣,須臾顯出驚懼之色來,面面相覷。
見此情景,婉儀由不得挑眉。“都怕什麼,說呀。”她攏了攏狐裘,轉身往閣中去。
“娘子恕罪,婢子們不知,並未曾聽大將軍說起。”侍婢們各個垂頭,應得細聲細語。
“你們不知。”婉儀聞之不禁哂笑,“連我都聽著了,吳王殿下每日都要往慶慈殿走動,小世子都住進麟文閣去了!當真是好奴婢呵,該聾時聾,該啞時啞啊!”她語聲含譏,正走至案前,忽然揚手將案上茶果盡數掀翻在地。她轉回身來,冷道:“說,你們可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了?”
“娘子息怒!”她一向溫良自持,鮮少顯出如此喜怒無常的乖戾,偶爾發作起來,一眾小婢早已唬得面無人色,匍匐一地:“奴婢們是聾的、啞的,還是瞎的。奴婢們什麼也沒有瞧見,什麼也不曾聽見。”
婉儀俯視眾婢,慘然自嘲,忽而,卻有淚奪眶滾落。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然而,舍何其痛?他,她,他們,他們當真捨得麼?莫非原來竟獨自己一人,不能捨,不能得?
她忙抬手拭淚,傲然強壓了眼眶溼漲。面靨溶化,蹭在蔥管兒玉指上,金黃淡抹,夕陽亦潸然。“寧子,將昨日擬出那份上元節的禮單,及府上的諸籌辦,拿去給大將軍看了。現在就去。”她背過身去,不叫婢女們瞧見她落淚妝殘的模樣,“出露、青飛、未央,伺候我沐浴梳妝。”
攬山堂上,白崇儉盤膝坐榻之上,正把玩方才從院中折回的一枝梅。他像個孩童一般將花枝舉起,對著光,看那粉嫩花瓣被映得晶瑩剔透,不禁莞爾。
“崇儉。”他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惹得白弈皺眉,低聲喚他還神,“我方才說的,你可都記得了?”
“記得。”白崇儉這才忙擱下花枝,笑道,“堂兄怪我不該耍得魏王與那宋二衝突。”
“我不是怪你。”白弈一嘆,“只是宋二郎為人睚眥必報,若此時他對付起魏王來,於勢不利。太后存心廢立,要於此劫中尋個能掣肘吳王的變數,也就只有魏王了。如無必要,莫再興起波瀾才是。”
白崇儉一雙眸子灼灼閃亮。“可堂兄是否想過,那宋二若做了這等出頭椽子,太后與至尊便不會一心對付咱們了。”他如是道,“宋老賊與阿伯爭鬥這些年,哪裡就會真心與咱們結盟?只怕待到扶起了東邊兒就要反咬的。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但咱們現在必須與宋氏結盟。”白弈無奈輕嘆。聯合宋氏,力保東宮,保得便是他日後圖謀之大舉。既與之聯盟,又不得不防,這是一場明面上齊心協力,暗地裡各植黨羽的角逐,但真正的殺伐之巔,卻並非太后或吳王發難時,而是在那之後,從太子李晗一掌大寶的那一刻開始。
“可太后如今,正是在殺堂兄的龍珠呢!”白崇儉托腮笑道,“堂兄可聽說了?吳王近來與堂妹走得好近。若此一招得手,難道咱們要幫外人折了自己的妹夫,再讓那外人來咬死咱們自己麼?”
此言甫出,白弈眸色頓沉,靜著未有應聲。
白崇儉卻從坐榻上跳起來,轉瞬已蹦至眼前。“還是說,堂兄本就是有意就計,早已留足後招了?”他湊上近前來,幾乎匍在白弈案上,一臉天真好奇模樣,眼底隱隱閃爍的,卻是別樣精光。
好個形容俊美的夜叉童子!竟將這張面孔也使來這裡。
白弈靜盯著崇儉雙眼,一言不發。
白崇儉見狀,忙縮回自己案榻,端端正正地坐了,便像個最聽話懂事的老實孩子。但他忽然開口道:“堂兄見過魏王妃麼?”
白弈眉峰輕動,一時揣摩不定此言用意。
白崇儉卻又笑起來:“堂兄覺著,魏王妃與堂妹,哪一個更美?”
“崇儉。”白弈由不得擰眉,斥他一聲。
白崇儉頑皮吐舌,扮個鬼臉道:“我隨便說說麼,又沒做什麼歹事,阿哥兇我作什麼?”
他那一副爛漫孩童模樣,瞧在白弈眼中,連叱責也再懶怠多加。反正他也是裝的。白弈搖頭輕笑,不再理睬這茬。
白弈不應聲,堂上一時靜下來,崇儉無法,便又去擺弄那枝梅花,將花瓣一片片撕下,泡在茶碗裡。他正自得其樂,忽然,堂外卻有女婢送來公主單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