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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遲從沒見過大海,聽侍桐說起海草,有些不明所以,隨即想起無寧門附近也有湖泊,含鹽量極高,裡頭也長了些草,卻不知道那或許還能吃,大是興奮。侍桐忙道:「主人說,有些是有毒的,可不能任意採來吃。」
殷遲笑道:「你認得哪些能吃,那你。。。」幾乎要說「那你跟我回無寧門去,幫著鑑定」,卻又住了口,這才知道,在天留門受刑後自己揹負著何等yīn影。
――可以說,他此生再不是個清白之身,既中了有形的劇毒,又甩不開敵人追蹤的無形威脅。回不了家是一回事,便連談笑間說起了家,竟都是這樣沉重。
縱使侍桐對他的處境已十分清楚,殷遲也不願再提,於是轉過話頭:「你家主人是個大夫麼?怎地要你們千里迢迢出來採藥?」侍桐道:「不是。我是隨我家小娘子出來的。。。」她對人稱呼司倚真,用的是時人對千金女郎的叫法,卻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殷遲不解,侍桐微笑道:「。。。我家主人說,他的醫理也只是摸索著學罷了,但既然小娘子要出來,底下人得跟著服侍,主人便命咱們。。。命咱們到處找找,瞧有甚麼新鮮的物事,帶回去讓廚子烹調。」殷遲恍然道:「原來貴上喜愛品嚐美食。」
侍桐微笑思索,記起主人的種種言行,道:「我家主人喜愛吃也就罷了,他還愛親自下廚。可是他的手藝啊。。。據我家小娘子嘗過了以後說,半路出家,還欠磨練!我家主人不服氣,更是一門心思要蒐集珍貴食材,多多試驗。」
殷遲笑道:「這樣的一家之主,倒也罕有。」
侍桐道:「是啊。他說有句話他就不服氣,叫做,君子,君子甚麼廚房的?」殷遲道:「君子遠庖廚。那是說有德行之人,心地仁慈,不願意接近宰殺牲畜的場面,否則不忍心吃下它們的肉。」
侍桐拍手道:「對對,主人說他不是君子,宰個把禽獸沒甚麼關係,捲起袖子便上了。他又愛穿白衣,多漂亮的一身雪白哪,沾了血他也不在意。他說一定要自己宰,才知道怎麼調製那割下來的肉麼。他還說他人也殺――」忽地醒悟,一驚之下,緊緊抿上了正說得開懷的小口。
殷遲心道:「是了,她家主人殺過人。哼,果然不是普通的商賈,連康大哥也被瞞過,一逕替她遮掩。那時她家主人派她跟蹤康大哥跟我,不知要做甚麼。」但此刻實在不願想起半點江湖仇殺之事,侍桐說漏了嘴的這句話,他只裝作沒聽見。
侍桐只是個xìng憨直,一點兒也不呆,自然知道殷遲心裡在轉甚麼念頭。她洩漏了主人的秘密,無措地低頭不語。兩人這時並肩坐在草地上吃晚飯,這晚雲多不見月光,四野深黑如濃墨,僅有眼前的小小火堆,侍桐直有與殷遲相依為命的錯覺。她突然覺得奇怪:這似乎是第一次,回想起那rì在酒棚中的驚險時,她再不對他感到畏懼了。
………【第二十八章 種情(二)】………
() 殷遲微笑道:「然則你家主人,便該多多僱用名廚,趁機偷師呀。」他想侍桐定然難以飾詞,不如他來找話說。他心思遠較侍桐靈敏,當即打破僵局。
侍桐回過神道:「主人僱用的名廚才多呢。去年我家小娘子外出,遇上一件奇事,順帶吃到了一種美味的天竺麥餅,回去向主人稟報了,主人立刻四處尋訪廚子和用料,想在自家灶頭把那餅做出來。」''
殷遲實在想像不出這行徑奇特的主人會是何等樣人,又為何對自己與康浩陵的行蹤感興趣,只道:「我聽人說,要燒出好菜,還得舌頭跟鼻子好使才行。」
侍桐連連點頭,道:「主人鼻子是最好使的了。他說,這也就是為甚麼,他打少年起隻立志當個廚子。。。」
殷遲奇道:「他少年時想當廚子?」侍桐道:「嗯,這是他告訴小娘子,我聽她轉述的。主人的鼻子跟狗兒,不不,跟螞蟻。。。哎,哎,總之,作料有一點兒細微的分別,他都聞得出。」她脫口說了兩樣低賤畜生,那是司倚真沒大沒小,背地裡這樣取笑師父江?,但她是下人,總不能這樣說自家主人,慌忙改口。殷遲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不會跟你主人說你把他比做狗兒。」
侍桐大窘,白了殷遲一眼,這也是沒大沒小了。而殷遲又豈會介意這些?侍桐又道:「主人少年時甚麼都認真學、認真練,偏就是烹飪這一件事,總沒福氣大展身手。你別笑,主人真的把煮飯當作了福氣。。。他小時候不甘心天分埋沒,時常找他師門的伙伕研討,便多少學了一點點。」嘆了口氣:「唉,我瞞不了你,我家主人是會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