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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在郡內幾家接連表態後,已經堪堪將要湊齊。如此踴躍現象,無異於公然打臉嚴平,他哪怕再遲鈍,也隱隱察覺到一絲陰謀氣息。視線環顧那幾家族人,驀地發現表態者皆為此前售賣葦塘給他家的人家。
這是怎麼回事?
嚴平越發不能淡定,只覺得有一種陰謀之力將他牢牢纏繞,視線禁不住望向另一側的沈恪。那幾戶人家反應雖然出乎他的預料,但他也並不將之放在眼中,一群無足輕重的貨色而已。但如果沈家也改變風向立場,他就不得不鄭重以對了。
於是沈恪一舉一動,都牽扯嚴平心絃。幸而這沈恪只是靜坐,未發一語,這讓嚴平長長鬆了一口氣,好在局勢還未失控。雖然不知虞潭用何手段拉攏這幾戶人家,但只要沈家這樣的武力強宗仍能保持立場,嚴平便不畏懼這些宵小的陰祟手段!
再看向眾人時,嚴平視線中已經隱有厲色閃爍,今次集會之後,他將一家一家收拾這些公然違逆他的意願,投靠虞潭以打擊自家的小人!
待眾人表態告一段落,虞潭才案旁小鑼,示意僕下傳餐。
吳中飲食,飯稻羹魚。時下雖是凜冬,果蔬難求,但既然是太守宴客,座中又盡為郡內名流,因此菜品也是琳琅滿目,頗為豐盛。
太湖糖蟹,取金秋蟹膏最為肥美之時,蒸之泛紅,抹蜜漬酒密封窖藏,隨食隨取,可稱吳中風味之冠。餘者魚鮓、雞羹、鵝脯之類,俱為珍饈。
然而最讓人鍾愛,還是各人案上最為顯眼的蓴羹、鱸膾,因此莊先人張翰蓴鱸之思而風靡南北,其中灑脫雅趣,人皆思慕。至於如今,已成吳中宴飲必備菜品。
此時雖為冬季,並非風味最美之時,但其中意韻橫流,佐以為餐,亦足酣暢。
嚴平家中豪富,平日便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口腹之慾向來滿足。此時心氣鬱結,哪怕滿席珍饈,也難令他食慾大振,因此只是輕啜一碗素羹,湯羹入口,其味卻寡淡,似乎廚下忘了放鹽。
原本這種小疏忽,訓斥幾句就罷了,可是今天他心情尤為惡劣,當即便將手一揚,手中湯羹潑到席前,怒喝道:“何人為廚,如此疏忽!”
虞潭見狀,微笑道:“區區小事,長史何必動怒。恰好我得一奇物,便於廳中取鹽,為長史調羹。”
說罷,他將手輕輕一揮,便有僕從端上一方圍邊木板,置於廳前陽光照耀之下。
嚴平看到這一幕,心內隱隱有些焦躁,冷笑道:“我家數代製鹽,倒不知不著鍋灶可得鹽晶。”
說罷,他便起身離席,想要一窺虞潭在弄什麼玄虛。待行至近前,只見那木板中澆著一層略顯渾濁液體,氣味隱有苦澀,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製鹽苦鹵。
“此事,我倒可為長史解惑。生鹽之法,古已有之,先齊之民蹈海取鹽,制滷灘上,承朝日之暉,旦夕之間,鹽晶析出。先越之民,祭奉泰皇,弄金為器,亦有曬鹽之法。”
虞潭於席上侃侃而談,繼而取出先前所作《鹽論》,遍示眾人,引經據典,將其中詞句一一詳解。廳中眾人皆聽得如痴如醉狀,聽到妙處,還有人擊掌讚歎,更有人忍不住步下廳中,站在那鹽板前,認真審視。
眼見虞潭侃侃而談,嚴平心絃卻越發繃緊,那些典故章句他不明就裡,腦海中卻只回蕩著一句話:曬滷而鹽析出!
這意味著什麼,嚴平家中世代煮鹽為業,如何能不明白。一俟聽到這話,腦海中旋即便湧起其他鹽家近來以各種藉口將葦塘售於他家,看來是早已風聞此事,背後運作者必然就是虞潭!
一俟想明白這個問題,嚴平呼吸就變得粗濁起來。這群傢伙分明是挖坑給他跳,可笑他竟然將之當做千載難逢的良機,將那些眼見即將無用的葦塘盡數高價買來!
“出鹽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一聲歡呼將嚴平由混沌中驚醒過來,他連忙探頭望去,只見那滷水中漸漸有白色微末凝結,腦海中更是嗡的一聲,心存最後一點僥倖都被擊垮!
“老賊陷我!”
嚴平一腳踢飛那鹽板,接著便雙眼赤紅,撲入廳中衝向上首的虞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