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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哲子回到武康時,已是殘冬臘月,沈家與嚴家已經敲定了田莊交易,並且正在進行中。
吳中已經久不見如此大宗的交易,單單耕田就有足足兩千餘頃,再算上莊園範圍內的嶺地、河澤、果木、水碓之類,以及莊園本身的屋舍圍牆等等,交易數額牽涉之大,簡直超乎人的想象。
沈哲子回到龍溪莊園時,家中所有文吏已經畢集於此,一如去年的田畝清查,通宵達旦的清算這些莊園所有產業累加的具體價值。
看到錢鳳眼中泛著血絲,仍然手把算盤,沈哲子不禁笑道:“叔父何必如此認真,左右不過是先把人誑入局中來。”
錢鳳聽到這話後不禁笑笑:“小郎君說的是,不過既然有這機會,再清算一次田產也是好的。去年只查田畝人丁,許多細微處都不曾涉及。給這些文吏多些任事磨鍊,以後再有此類需求,處理起來能更遊刃有餘。”
沈哲子聽到這話,心內不禁惡寒,眼前肥肉還尚未吞下,錢鳳已經開始為以後設想了。不過看一眼房內文吏們核算查賬的手法越來越純熟,他心內也頗感滿意。
關於人才的培養,總算初見成效。沈哲子敢保證,房間內這群文吏,絕對是時下最為領先、最為專業的會計團隊。他以後要從庾條手中收回隱爵隱俸的主導權,少不了要依靠這群人才的力量!
趁著眼下清閒,沈哲子拿過一本苕溪東莊園的總賬目翻看一下,不一會兒卻是頭大。倒不是他理不清楚那些大額數字,而是各種駁雜的交易物品實在讓人頭昏眼花。
時下買賣交易,錢、絹、糧、布等等並行,本來已經夠混亂了,而一旦達到這種大宗的交易,則原本那些有貨幣屬性的交易品便更不堪用。
因為嚴氏要求甚急,苕溪東莊園已經交割完畢。這座莊園坡地、嶺地、水田合共四百餘頃,屋舍之外尚有諸多雜項,在所有交易的莊園中價值算是比較高的。
沈哲子可以看到,賬目首條便標註了各種貨品交易的折價標準,以以往三年米價取平均值折算。單單這個標準,已經狠宰了嚴氏一刀,要知道去年因為戰亂加之沈家缺糧,各家哄抬糧價,創歷年新高,結果沈家沒有害到,嚴家卻是自食其果。
以這個標準來算,一畝田可比絹十匹,一頃便是千匹,單單苕溪東莊園的耕地,價比數十萬匹絹。但絹既是商品,也是貨幣,如此大的需求,價格必然陡升。嚴氏如果全以絹來支付,所付出的代價肯定要上浮數成。
因此嚴家提供的貨品清單也琳琅滿目,錢、絹、糧之外,尚有鹽、魚鮓、竹木、金銀等等,乃至於人丁,甚至還有葦杆等物資,以供沈家選取。最終完成這筆交易,用到了將近十種物資!這還僅僅只是苕溪東一莊的交易,如果再算上別的莊園,交易肯定更加煩瑣。
沈哲子雖然已經適應當下這個時代,但畢竟還是一個現代人的靈魂,對於如此落後的支付手段實在接受無能。但他也知道要進行貨幣改革那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事情,憑自己這半桶水的金融知識不敢亂玩,還需要請教當下的專業人士,頂多提供一些自己的觀點供其借鑑。
錢鳳似是突然想到什麼,對沈哲子招招手:“小郎君請跟我來。”
沈哲子跟著錢鳳走進內室,然後便看到錢鳳取出一個緞布包裹的錦盒,小心翼翼將之開啟,頓時一抹金光映到沈哲子臉上,那錦盒中赫然擺放著滿滿的金餅!
沈哲子對金子並不陌生,上次嚴平還賠給他一小箱,可是色澤比之眼前看到的要暗得多。他自然知道金無足赤的說法,七青八黃九五赤,顏色越純正,純度自然就越高。相較而言,眼前這一箱自然要純得多,但這又有什麼玄妙值得錢鳳如此鄭重以待?
錢鳳笑著解釋道:“金色如此之純,不要說吳興,哪怕江東都極為罕見。就連我,也只在王大將軍賬內偶見過幾次。如此成色、鑄型,定是漢時酎金無疑!”
聽到這裡,沈哲子才略微明白錢鳳的意思。
關於酎金,最有名的典故就是漢武帝時酎金奪爵,諸侯進獻美酒、黃金用以祭祀宗廟,大批人因金色不足而失爵身亡,因此這一時期的黃金最為足量。漢時厚葬成風,大量黃金作為陪葬品深埋地下,就連曹操都要派軍士專掘漢墓以資軍用。
嚴家世居江東,而江東在漢時尚為貧瘠之地,並無大量漢墓。而時下哪怕如沈家這種豪富,既沒有冶鑄的需求,也沒有冶鑄的技術。如今嚴家被逼得急了,居然拿出這麼多的酎金,來源不言而喻。
酎金的價值不須贅言,南下劫掠的羯胡哪怕需要仰仗嚴氏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