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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恍惚地跟著爺爺高一腳低一腳走,一聲不吭。
青山爺安頓好老的小的,自己去屋場外用篾纜捆住房柱,牽到苦楝樹上紮緊。抬頭看看那邊依稀的火光,想起兒子秦天整天忙在堤上,他的屋一定還沒緊扎,於是將繞成圈圈的篾纜扛上肩,往大堤走。
風聲滿耳嗚嗚直吼,拍堤大浪就在腳邊,一聲比一聲響亮。他搖搖晃晃地走,突然覺得堤上火把稀疏,人影不多了。一個念頭立時奔進心裡:圍子保不住了!人開始疏散了!
他雖然不慌,心裡卻急。他這輩子見的潰堤倒垸還少?對他們這輩人來說,潰堤倒垸好比過大年三十,那是年關,愁的是柴米,是錢;這是災關,愁的是老小,是命。躲是躲不脫的,大事天做主,人在小事上盡力而為罷了。
他朝指揮部棚子跑去,見到後喜十春他們幾個青壯勞力正奔跑著收拾東西。
工棚外還有兩柱快要燒完的火把,篾摺子門倒在一邊,門裡射出馬燈橘黃色光亮。他踏著篾摺子朝裡瞄一眼,聽到兒子秦天的聲音。
“那就按原先約好的,肖海濤吹第一次號,全部人員回家準備,把屋紮緊,竹排木筏再檢查一次。有樓的家裡把帶不動的東西撂到樓上。牛已經趕到山裡去了,大豬早已處理,小豬也趕上堤。第二遍號響,老的小的和堂客們立刻上堤,朝有火把的地方跑。今天晚上真是逃不過,那就吹第三遍號,這就是倒圍子的訊號,青壯勞力也不能留在屋裡,先上堤逃命,天亮了再想辦法轉移。”
“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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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狼號(2)
“還有一句,”秦天大聲說,“幾家共用的大船由肖仲秋、姚竹村負責。我們和先喜兄弟的小船作救急用。晚上看不見,馬燈、火把隨身帶,銅鑼和鈸緊急時就敲響。大家聽清了嗎?”
“聽清了!”
“散!”
“嗡”地一聲,光膀赤背一身汗臭加土腥沙腥味的人紛紛湧出門來,四散跑去。
青山爺眼見順子出來,一把抓住他胳膊拖到旁邊,“鐵牛他們已經到了,你回去守屋。冬霞呢?”
順子光著上身,衣服兜著些指頭大小的辣椒和扯苗的豆角,眨巴著紅眼圈,說:“她跟嫂子幫忙去了……”
秦天出來了,“爸,你還在這裡?”
正說話,從西堤傳來“嘀嘀噠———嘀嘀噠———”的號聲。
銅號聲在漫天黑暗的風吼浪嘯裡飄飄悠悠,彷彿大病躺倒的老牛旁邊那頭初生小牛在無助地哀鳴。老牛已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難以立起,小牛卻不知把自己的生命託付給誰,抬起淚水漣漣的眼睛向空蕩蕩的陌生天地絕望呼喚。
父子三人聽著淒涼嗚咽的號角,個個心頭一凜。不遠處搖曳的火把,向他們臉上拋擲片片魔魘般忽黃忽黑的光影,彷彿有個不祥之物扇動長長翅膀在他們頭頂盤旋,在他們家園和親人的上空盤旋。
多少夜以繼日的運砂挑泥、挖溝打樁的防洪抗災勞作就統統白做了?那些禾苗就該餵魚,那棲身息命保護老小和家庭生存的房屋就註定難逃大水吞沒的命運?年復一年的洪水啊,男女老少死命地保護大堤,卻是保住的時候少,保不住的時候多。如果開始就沒信心,不如早早棄它而逃,你何必還一代代地生息此地?
秦天仰頭聽一陣,沉下臉對順子說:“你守住這邊,爸跟我走。”
父子三人腳步匆匆,一個朝堤上跑,兩個朝堤下跑。
秦天到家,見秀月在一星燈影裡往樓上搬罈罈罐罐。
“你娘呢,嬸子呢?”
秀月一手摟一隻醃乾菜的罈子,一手摟捆乾柴,腦袋從兩樣東西中伸出來說:“她們下田去了!”
父子倆不多說,把竹纜擺開,一端從正屋兩片排扇(竹木結構的牆)穿過,扎個死結,另一頭拖到屋後大桑樹上,繞了兩圈固定好。然後卸下前前後後所有門板,加上能用的木材和長板凳,結結實實紮了一隻筏子,擺在前坪,用棕繩繫到樓梯上。
“爸,你現在走吧。”
青山爺仰頭看天,皺著眉頭聽風響。
“好,你趕快走。我去田裡叫她們回來。”
青山爺嘆口氣,“秀月跟我先走吧。”
秦天招呼秀月下來,對父親說:“你老同秀月把兩隻小豬崽背上去。”
“要得。”
尋出兩隻麻袋,十幾斤重嗷嗷叫的豬仔裝進袋裡,爺孫倆一人背一隻。
看到老的小的走了,秦天拔腿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