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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家在屋前屋後、溝溝坎坎裡四處邊喊邊找。
此時月亮已隱到厚厚的雲層裡,四周一片黑暗。他們用棍子扒,用腳踢。聲聲呼喚在夜風聲中無比悽愴悲涼。
忽然聽得菊香的叫聲:“在這裡!找到了!找到了!”
湖堤的水邊,愛華像一隻踩死的青蛙似地面孔朝泥趴在那裡,不遠的水裡浮著她家惟一的傢俱,一隻洗臉洗腳洗衣洗菜的木盆。
人們把奄奄一息的愛華抬到肖仲秋家,又灌薑湯又掐人中,手忙腳亂了一陣,終於聽到她一聲呻吟。
一直在旁邊啜泣的喜兒忽然哇哇大哭起來。
菊香一邊跟著流淚,一邊說她對愛華的火災感到蹊蹺。
大家立即想起昨天愛華送飯的事。
為了節省時間勞力,社裡就請愛華把各家的飯收齊了一擔挑到工地去。
連日來沒日沒夜的勞累和飢餓,愛華挑著擔子一路搖搖晃晃,明明是大白天,眼前卻雲遮霧障,腳下的路變得模糊不清。走在水港的小堤上,一腳踏空,聽得“嘩啦嘩啦”一陣亂響,那些飯缽飯盆有的摔碎了,有的咕咚咕咚滾到水港裡去了。
愛華頓時像塌了天,咕咚跪在地上呼天搶地大哭起來,“哎喲,天爺爺收人怎麼不收我�!哎喲,天爺爺收人怎麼不收我�!”一邊哭,一邊頭往地上砸,直砸得披頭散髮,鼻青臉腫,血流滿面。昏天黑地哭了一陣,忽然嚎叫著往水裡躥。
如果不是菊香回家換挑斷的扁擔,又把她從難以拔腿的淤泥裡拖出來,愛華不被淹死也被稀泥嗆死了。
肖仲秋嘆息著沉思起來。
菊香悄悄說:“她傢什麼東西能著火呢?連燒飯的柴草都沒有,還烤火啊!”
肖仲秋痛心地點點頭,“哎,今後大家注意,多個心眼吧。這孩子太可憐。”
當風聲稍靜,飄飄細雨也來無蹤去無影時,嘯天湖的不眠之夜終於在一縷慘淡的晨曦裡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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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來自地下的黑色嘆息(5)
從此就是好些個不見太陽的淒冷的陰天。
這天,人們正在大堤缺口處艱難地一步步挪動他們的沉重擔子,他們的天使終於到了———鄉政府通訊員小陶給他們送來了洞庭湖裡的救命錢。
社委會專門召開會議,懇切而又嚴厲地告誡社員們,決不能叫花子過日子過一天算一天。“誰要是想吃幾天飽飯一下子搞光了,他死了也沒人埋!就讓他臭了屍,讓野狗去拖!”謝大成噴著泡沫,把板凳拍得叭叭響。
大早挑堤的時候,玉蘭去打聽秦天的訊息,肖海濤說沒來得及問。
“沒有事的,你放心。”
他挑著擔走上堤坡,見鐵牛雙腳站在水牛剛拉出來的一堆還有些熱氣的稀屎裡,長長的清鼻涕直往嘴裡流,頭髮被清霜和露水染得溼漉漉的。瘦削黝黑的、童稚的臉上露出成人般嚴肅深沉的表情,一言不發地瞅著他。肖海濤莫名地心中發酸,都說老秦玉蘭對孩子看得嬌重,他可是又懂事又能吃苦。走過去想拉他到自己身邊,孩子卻像長根似的踩著那堆熱牛糞一動不動。他摸摸鐵牛溼潤的頭,故意輕鬆地說:“腦袋上的洞長好了嗎?多虧媽媽給你敷了好藥呢。”
玉蘭不好意思起來,“我又沒文化,哪曉得陳石灰有細菌呀。”
肖海濤嘆息一聲:“哎,別說你呀,孩子們不讀書,長大了還不和我們一樣!過了今年冬天,一定要把學校辦起來。”
三五、那山怎麼是藍的(1)
鄭愛英趁別人沒注意,把那束柔韌潔白的羽毛小心藏進自己被子,到食堂喝了一碗稀飯,就隨女幹部們進了會場。
整個上午她的心思都在那所簡陋的醫院裡。幹部會議快結束了,都是各區鄉發言表決心,她實在難以忍耐,瞅個空子溜了出來。
想到街上買些餅乾水果,卻只有黑糊糊的發餅和長了蟲的幹毛慄。乾冷的北風將麻石街上的泥塵、草屑、豬牛的幹碎糞便颳得滿地跑,在木板房角落��旋轉。她渾身冷得直哆嗦,突然想起病房窗戶還是幾根粗糙的光木條兒,又找遍幾家雜貨鋪,才買了兩張糊窗的薄棉紙。
秦天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窩深陷,凸起的顴骨上有幾條明顯的刮痕,顏色紫黑,已經腫起。到現在鄭愛英總算看清了秦天的面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種在與眾不同的情境中猝然相識的感覺。
看著他刀琢般稜角分明的臉,看他濃眉下閉合的眼皮裡眼珠的偶爾遊動,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