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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其人之懷抱城府,表面上望去,似乎是一個兵庫,大門洞開,其中兵槍弓矢,一目瞭然。但是若細加思索,卻實是深不可測。呂惠卿之懷抱城府,雖然是大門緊閉,但內有何物,智者不問可知,不過能騙騙無識之徒。因為對呂惠卿而言,一切都有一個價錢,而其價錢是什麼,卻是明碼標價的;石越的價錢則不可問……”
“但是和呂惠卿相謀,難免不會被他出賣。”趙顥難以掩飾自己對呂惠卿的厭惡。
“誠然。只要他覺得合適,必然出賣王爺。”
“……無論如何,小王都不願意結納呂惠卿。”
“若是如此,……”
便在同一天。
宜春苑。
宜春苑與瓊林苑、金明池、玉津園齊名,並稱為“四園”,是汴京有名的皇家園林。四園之中,瓊林苑是宴請進士之所,金明池教習水軍,玉津園有種麥勸農之意,惟有宜春園,大宋皇室卻一直任其荒廢,幾十年來,從來沒有一個皇帝曾經駕幸此園。為何併為四園之一,卻如此備受冷落,其中的奧妙,在大宋,卻也是盡人皆知:原來這宜春苑是因為舊址改成富國倉,於是遷到了秦悼王園,而這位秦悼王,便是宋太祖、宋太宗的弟弟趙廷美,因為“陰謀作亂”,曾被宋太宗趙光義貶為“涪陵縣公”,憂鬱而死。雖然死後趙廷美又恢復了王爵,並且從熙寧三年開始,他的孫子趙承亮,曾孫趙克愉相繼繼承秦國公的爵位,代代享受著祭祀;但是大宋普通的老百姓,卻用通俗的語言表達了他們對這件事情的全部評價——汴京城的老百姓,都稱宜春苑為“庶人園”。
石越曾經聽人說起過這些典故,但身為大宋朝的參知政事兼太府寺卿,他自然不便對這些事情發表公開的評價。雖然他的確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呂惠卿會一路帶他來宜春苑賞雪——是巧合,還是想要暗示什麼?
他不由側了側頭,打量了一眼正在專心溫酒的呂惠卿。呂惠卿穿著一件茄色狐皮袍子,束著金絲腰帶,披玉針蓑衣,頭戴金藤笠,靴子是貂皮縫製的,此時一臉的從容恬淡,坐在一個石凳上——凳子上墊了一塊虎皮坐墊,神情專注的在木炭爐上溫著酒。石越又看了一眼園中,青松翠竹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二人帶來的護衛隨從,都稀稀散散的分佈在園中,低聲喝酒吃肉。
“子明,既來之,則安之。久聞你是最沉得住氣的人,如何今日卻似心事重重?”呂惠卿渾厚的聲音,極具磁性。石越轉過身去,發現呂惠卿並沒有抬頭,依然低著頭往爐中加木炭。
“我在擔心皇上的病情與天下的局勢。”石越注視呂惠卿,半真半假的說道。對於呂惠卿的盛情,石越始終有一份保留。“吉甫也知道,天下漕運,有賴於四條水道,眼下黃河漕運,眼見遲早就要徹底中斷;雖然今年的災情,以工代賑,疏浚了廣濟河。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道——廣濟河水淺易塞,遲早會廢掉,最後可能還是要往陸路上想辦法。開發湖廣,惠民河的壓力驟然增加,兼之汴河漕運也已經接近飽和……而對運輸能力的要求卻在不斷的增長,今年鐵礦產量達到一千萬斤,比去年的兩倍還要多,鉛礦產量也達到一千二百萬斤,錫礦產量也翻了將近一倍,達到四百萬斤。製造業與商業也因此更加繁榮,這一切都在給水運增加壓力。朝廷必須早日想出來對策來——無論是浚清水道,還是增加陸路的運輸能力,總要有個決策。還有,商業日漸發達,但是銅產量卻遲遲上不去,今年銅產量不過一千四百五十餘萬斤,金產量不過一萬多兩,銀產量不過二十多萬兩,遲早有一日,朝廷要受貨幣不足之累,這也需要皇上的決斷……但是皇上的病情……”(注:以上皆是宋制,一宋斤約合633克,一宋兩約合40克)
呂惠卿靜靜聽著石越說著這些他也耳熟能詳的資料,他知道石越說這些事情,其實不過是為了試探而已。
“這些真是子明此刻擔心的麼?”呂惠卿依然沒有抬頭,卻淡淡的反問道。
石越微微一愕,卻聽呂惠卿淡淡的又道:“這所有的一切,只怕比起皇上的病情來說,都算不了什麼!”
領會到呂惠卿話中隱含之意,石越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可是他並不想這樣直接的令眼前的這個人猜到他的心事,因平淡的說道:“吉甫所言固然不差,但是做臣子的,也不能等皇上病好之後,方來發現朝廷處於完全混亂的狀態。”
“朝廷並沒有停止運轉,一切庶務都處理正常。惟有些要緊的大事,尚書省不能獨斷,只能等待皇上的康復。也許我們的原因各不相同,但無論如何,我與子明一樣,都希望皇上能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