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芪直接對她說,考試期間最是苦悶,沒有女朋友,就要找替代了。
“昨天我做了一個春夢。我女朋友用她的小手輕輕撫摸我的臉。正在幸福中,忽然發現一個問題,那隻摸我的手有六個指頭!我回手往臉上一拍,醒來發現我把一隻蟑螂拍死在臉上了。”厚朴說。他剪完腳趾甲,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鏡子,撕了一截手紙,鋪在桌子上,開始擠他臉上的包。每擠出一個,就把擠出來的油脂整齊地塗抹在手紙上。厚朴的臉是個油田。他說擠包也是技術,要判斷那些包成熟了,那些沒有,成熟的到了什麼程度,沒熟的幾天後熟。擠的手法要講究,掐得太多了,擠不出來,掐得太少了,反而擠到皮裡面去了,鏡子照不到的地方,就得全憑手上的感覺了。心裡有把握了,下手要明快決斷,不能怕痛。當油脂從包裡噴湧而出的時候,厚朴說每每能體會到大慶工人打出石油的快感。我說要是他對他的包及其分泌物那麼感興趣,可以找個瓶子收集起來,要是怕見光分解,我可以給他一個棕瓶或是包上黑紙。攢夠一定數目,可以再擦臉,炒菜,或是做印度神油。厚朴說我噁心。
“厚朴,兩隻蟑螂從你飯盆裡爬出來了。你又幾天沒洗飯盆了?”
厚朴瞧了一眼自己的飯盆,大喊:“誰把這個死腦袋又放我飯盆裡了?你們沒臉沒皮,冷酷無情,不覺得噁心,我可要罵娘了!”他的飯盆裡一個完整的頭骨,頂骨塗紅,顳骨著藍,枕骨上黃,五色絢然。白老師規定不許把骨頭之類的帶回宿舍,但是頭骨太複雜了,厚朴覺得光在解剖室看不能完全理解,就從解剖室帶回來課下把玩,不少人覺得噁心。
“我得了小腸疝氣。”辛夷說,一手撫摸著小腹。“要動手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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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不是陰囊水腫?”
“需要做陰囊透光試驗以資鑑別。手術會有併發症,包括陽痿。”厚朴立志當醫生,自己預習了很多東西。
“是不是象副食店用燈泡看雞蛋好壞一樣,看辛夷的陰囊裡有沒有睪丸?”
“雙黃的?”
“單黃的?”
“打賭!”
“兄弟們,動手吧!脫他的褲子!”
辛夷一聲怪叫竄了出去,清了清嗓子,開始在樓道里歌唱。
辛夷有付好嗓子,他能唱出象美聲又象民族唱法的聲音來。他喜歡在樓道里歌唱,他被自己的回聲打動。辛夷在樓道里唱的時間長一些,別的宿舍就會往樓道里扔破漱口缸子之類的東西,叮叮鐺鐺響,他從來不認為和自己有任何關係。他認定,如果他不是在衚衕里長大,從小住樓房,特別是那種有大樓道的筒子樓,他一定會是個歌唱家。
“我將來有了錢,一定要買個樓道,即使不買樓。”辛夷說。
辛夷的老爸在一家日本人的工廠裡當科長。辛夷愛上了他老爸車間一名叫秀芬的女工。他講這件事的時候,表情凝重,感覺自己象娶了一個紡織女工的恩格斯一樣偉大。他老爸規勸過很多次,最後威脅他將秀芬調走,辛夷急了,衝他爸喊:“秀芬又不是我媽,又不是你相好,我也不是亂侖,又不是奪愛,你累不累呀?”他老爸惱羞成怒,操起長長的切西瓜刀追出辛夷兩裡地,辛夷回想起來,總說他爸那天象極了龜田小隊長。
辛夷有幼功,踢腿能踹到自己的後脖梗子,過去唱京劇,現在他只唱情歌。他求我幫他從《詩經》裡抄幾首情歌給他。
“現在的歌太淺薄。”
我告訴他《詩經》裡多是四字一句,不好唱。他說音不夠的地方用助詞補,用架子花臉能唱。
他從宿舍逃出來,清清嗓子,唱他最愛唱的一段:“有女懷-呀春-嗯-嗯-嗯,吉士-呀-誘-之-。”樓道里回聲隆隆。
我看了眼十幾平米的宿舍,一屋子半個月沒洗的衣服,六、七個一星期沒刷的飯盆,五、六個胡說八道的同屋。厚朴新取了一張手紙,在桌子上鋪了,他要掏耳朵了,這是他洗澡後最後一個專案。他的耳朵是糖耳朵,耳屎橙黃晶亮,與眾不同。厚朴說總有一天他要知道它是甜是鹹。
這個地方沒法呆,我決定離開。
第四章:哥倫布
春雨。輕細如愁。
大家都認為我是個粗人,腦袋裡有方圓百里最粗糙的思想。但是他們不能體會我精細的內心深處,不承認我是個騷人,他們只能感到我粗糙思想的偉大力量並且對我的能力充滿信心。我把我的文字給他們看,他們說稟賦奇特,幼功深厚,比他們念過的絕大多數文字優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