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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化呷了一口熱茶,續道:“我將他救出之後便把地帶回道觀——我在寶石山的黃龍觀寄居。我叫他在道觀中療傷,等年羹堯大軍去後,才出來走動。昨天我出城替他配藥,回來時聽道士說他已出去了。直等到半夜,都不見他回來,又沒有留下書信,我還以為他一定是到壽昌書院來找你呢!”
車鼎豐和甘鳳池面面相覷,甚是擔憂,呂四娘道:“李公子人很精明,劍術又高,料無意外。”武成化道:“杭州高手雲集,只一個了因和尚他已對付不了,我如何不替他擔心?”甘鳳池道:“我料了因他們也必然受了重傷。以李公子的武功,除了了因這班人之外,其他的人也傷他不得!武成化道:“甘大俠何以料那兇僧會受重傷?”他想:以自己的武功也只能把了因打敗,而不能傷他,還有何人有此本領?甘鳳池把本無大師遇害的事說了,道:“依武老前輩說來,了因被嚇走之後,正好與年羹堯的大軍相遇,年羹堯必邀他進帳無疑的了。本無大師是當今數一數二的人物,豈有束手被害之理。”印宏和尚這時傷也好了,出來見過武成化,道及當時之事,也料了因等四名高手必傷無疑,武成化這才略放了心。
武成化對本無大師是久己仰慕,聞他噩耗,自也不免傷心,在甘鳳池等人所設的靈前祭了,道:“還要去找李治。”車鼎豐道:“夜已深了,歇一宵吧。明日大家分頭去找。”
車鼎豐在壽昌書院,名雖講學,實是宣揚呂留良攘夷衛國之說,所以聚集有一班有血氣的青年,儼然成為浙江秘密反清幫會的一支。車鼎豐暗中派人尋找李治,一連三天,竟是毫無訊息。
再過幾日,年羹堯的大軍也開走了,李治的訊息,仍然探不出來。武成化嘆了口氣,道:“看來只有廣託江湖的朋友代為尋找了。”甘鳳池道:“江南一帶,我可盡力。”呂四娘問武成化今後行止,武成化道:“我想到年羹堯故里一行。把鍾萬堂遺骨遷葬。”眾人知道他曾得無極派先祖傅青主指點,算起來比鍾萬堂還高一輩,鍾萬堂死後,無極派沒有傳人,後事自然該他照料。
甘鳳池道:“我們送印宏大師回嵩山,正好與前輩一路。”第二日.甘鳳池呂四娘路民瞻白泰官魚娘等一行,和車鼎豐鄭重道別,護送印宏回山,武成化和他們一路到了登封之後,便各自分手。
一別數年,江山仍舊,呂四娘一面登山,一面慨嘆,只怕這千年古剎會化劫灰。印宏更是神傷。上到山來,早有知客僧迎接入寺。
到了解行精舍,弘法大師親自出迎,弘法是掌經堂的首座高僧,地位僅在少林三老之下,印宏急忙上前參見。弘法大師面色沉重,低聲說道:“監寺的噩耗,主持已經知道了。”印宏道:“請師叔代稟主持,第四十八代弟子印宏參謁。”弘法道:“主持正在達摩院講經,我已替你留下座位,你去聽吧,這次恐怕是他在嵩山本寺最後一次的講經了。”
弘法大師陪貴賓在解行精舍說話,印宏和尚懷著沉重的心情,悄悄的走進達摩院末位坐下,只見本寺十二名大弟子都垂首胸臆,凝坐聽經。
無住禪師面容肅穆,聲調低沉,講的是“法華經”中的一節,經堂的氣氛雖然悽愴,經文的故事卻甚有趣。大意是說:當五百阿羅漢於佛前受戒之日,佛祖引導他們悔過自責。首席羅漢道:“世尊,我等常作是念,自謂已得究竟滅度(按:可作徹悟真理解),今乃知之,如無智者。所以者何?我等應得如來智慧,而便自以小智為足。”佛祖叫他舉例,他便說了一個故事,說是印度方時有一個人,他的親友送他一件衣服,衣裡藏有一顆無價寶珠,他卻不知道,因為貧窮,到處流浪,“為衣食故,勤力求索,甚大艱難,少有所得,便以為足”後來那親友見了他,說你有寶珠而不自知,“勤苦憂勞,以求自活,甚為痴也。”那人因此而悟了佛理。
這故事印宏也曾聽過,以前只覺有趣,並未領略其中妙諦。而今重聽,忽然如有所觸,只聽得無住講道:“我嵩山少林,建寺已歷一千三百餘年,歷代勤勞,始有了今日的規模。但也正因此,有些人便因為經過艱難,少有所得,便以為足。’我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其實少林的規模。比起達摩祖師所傳的經文至理,正等如那人所獲的‘衣食’與那‘無價寶珠’之比,若‘只求自活’‘勤苦憂勞’那便‘墮入下乘’了。你們將來舍了基業,到處流浪之時,應該記著你們本來有一顆‘無價寶珠’不要只因衣食之故,而墮絮沾泥,那才是我佛門弟子。”講完之後十二高僧和印宏和尚都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