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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吐。溝畔裡就上來一個人,大聲吆喝著“ 三娃”。“ 三娃”吆喝了半天沒回應,那人說:“ 志高!———”車主就走出去問啥事,叫魂似的?那人說不叫大名就不出哇?!車主說就因為背運才改了名,你還是叫小名,叫得我還得和你一樣窮嗎?兩人開始了一陣像吵架一樣的對話。原來來人問車主幾時去張掖,他的兒媳是張掖人,小兩口去那兒彈棉花呀,牆高的人在家閒著,去掙幾個錢是幾個錢,在家閒著總不是個事呀!車主說明日一早就有車去張掖一帶,但駕駛室裡已經有人說好了,要搭順車可以坐到卡車箱上面,如果不嫌風大,明早五點鐘在溝口路上等著。車主就請那人來家坐坐,那人說他要走呀,身子不合適,頭疼。車主說來喝口茶麼,一喝頭就不疼了。那人進來沒有喝茶,卻從懷裡掏出個醋瓶子抿了幾口,車主就作踐你這個山西人,來這裡做女婿三十年了,還不改吃醋的德性,便又對我們說來的這人叫鬆鬆,待兒子不好待兒媳婦好,兒媳婦生孩子時難產,他拿了醋放在兒媳婦的腿中間,嚷道山西人的後代要聞醋的,孩子果然聞見了醋味頭就冒出來了。
到了張掖,最讓我吃驚的是棉田,早知道河西走廊乃至整個新疆產棉,但走過一排楊樹,迎面的竟是棉田一眼望不到頭。棉花棵子並不高,棉桃碩大,吐著白花,拾棉的人幾十個一溜兒擺開,衣著、說話都不是本地的模樣,我也就想起了在陶窯溝車主家見到的鬆鬆,莫非這裡邊就有著鬆鬆的兒子和兒媳?我們走近去詢問一位胖腰短腿的婦女,婦女竟是陝西南部我的同鄉。嘿喲,鄉黨見鄉黨,我話一出口,她激動得就哭了。我問她是怎麼來的,她還是誇我說話咋這麼中聽哩,然後才說她是一夥十二個人坐了火車來的,在家時聽招工的人講來拾棉花,心想拾棉花多輕省的活兒,又能掙得好錢,高高興興來了,來了工頭把他們領到地邊,說,拾吧,她一看見鋪天蓋地的棉花,嚇得當下就軟坐在了地上。“ 我吃不慣羊肉。”她說,“ 水土又不服,彎腰拾一天,夜裡睡在床上全散架了,腿不是了我的腿,胳膊也不是了我的胳膊!”我同情著我的鄉黨,但我不知道該怎麼來安慰她,不敢看她,仰了頭看天上的雲,雲很高,挽了一疙瘩一疙瘩。老鄭忙岔了話頭,問這裡有沒有甘肅文凳的小兩口也拾棉花?她說和她一塊拾的除了鄉黨,有六個河南人,還有一個湖南妹子,就指了一下遠處的一個小女子,那女子是噘噘嘴,像吹火狀。我說,噢,還有南方人,就她一個?鄉黨壓低聲音說:英英才可憐哩,年輕輕的守了寡,家裡不要,孩子也被奪去了,一個人流浪過來的。
她說著,又後悔自己不該把朋友的隱私翻出來,不說了,不說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又說給了我們,她或許是個藏不住事的人,也或許見了鄉黨只把憋著的話說出來痛快。因此,我們便知道了這個叫英英的湖南妹子家住在鐵路沿線,地少人多,日子苦焦,村人就集體偷扒火車。隔三差五了,男人們三更半夜爬上經過的貨車,瘋了似的,見什麼就往下扔什麼,老漢和婦女是藏在路基下的荒草裡,見車上扔下東西來,便撿著往村裡搬,搬到村裡平均著分。因此,這村子也因此富裕開了,也因此從火車上摔死過三人,也因此被當地派出所抓去了三人。村人有個協定,凡是誰家的男人出了事,坐了牢或亡了身,集體來養活這一家。英英有一個兩歲的孩子,丈夫在一次扒盜中從車廂上往下跳,跳下來落在一個水坑裡淹死了。丈夫死了村人當然要管他們家,但丈夫是個笨人,歷來的扒盜中僅是個嘍囉人物,而且他的死完全是他的笨造成的,村人就將四萬元錢一次付給她家罷了。公公婆婆想,大兒子死了,還有個患搖頭風的小兒子,就要英英和小兒子結婚。英英看不上小叔子,小叔子頭搖著還罷了,那常年流涎水讓她噁心。公公婆婆便翻了臉,要把孫子留下,讓英英出門,錢是不給一分的。英英尋過村裡的老者,老者說,你既然遲早要結婚,孩子留下是人家的根呀,至於錢,按法律也得判給兒子啊!英英就提了裝有換洗衣服的包袱流浪出來了。
英英的遭遇使我唏噓不已,想給她出主意回去狀告她的公公婆婆,可她的丈夫本身是個犯法的人,政府能支援她?想給她寫個信去找找張掖市的馬老闆,能否安置她在哪個大公司尋個工作……馬老闆和老鄭熟悉,請我們吃過一頓飯……可她的形象太差,私企老闆是不會接收的,信寫了一半又揉掉了。我能幫她的,是我將一隻吉祥葫蘆讓鄉黨轉交給她。吉祥葫蘆雞蛋大,上面刻繪了菩薩,是在蘭州的黃河邊上特為避邪買的。鄉黨說:你也不送我一隻?你看上英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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