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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供奉著一碗水。聽說那老工人害了眼疾,她讓他用神泉水去洗洗眼呀。
她問我,你見過原油嗎?原油像熔化的瀝青,管道爬山越嶺,常常就油輸不動了,需要熱泵站加熱,而且還有油錐,如放大的子彈頭一樣,從管道里透過,打掉粘在管道內壁上的油蠟。她說,前天她是去了一個地方看正鋪設新的管道,荒原上幾十個男人竟熱得一絲不掛在那裡勞作,她的突然到來,男人們驚慌一片,都蹲下身去,她沒有想到沒有女人的世界男人們就是這樣的行狀嗎?“ 我沒有反感他們,”她說,“ 我背過身去,讓他們穿衣,但我的背上如麥芒一樣扎,我知道這是他們都在看我,我抖了抖身,抖下去了一層塵土,也感覺把一身的男人的眼珠也抖了下去。那一刻裡,我知道了我是女人,更知道了做一個女人的得意和幸福。那個中午,他們都爭先恐後地幹活,那個臉上有疤的隊長對我說,男女混雜,幹活不乏,但我們這裡沒有女人。”她說,她後天就要離開格爾木,往西寧去了,她將經過德令哈、香日德、莫木洪、茶卡,她準備在茶卡呆上兩天,因為在小學的時候,課本上有過關於茶卡的描繪,說那裡有鹽山、鹽田,連路也是鹽鋪的。同她一塊兒走的是一位塔爾寺來格爾木的喇嘛,與喇嘛一起總感覺是與古人在一起,甚至還有一種感覺,她是了從唐而來的玄奘,或是了從西域往長安的鳩摩羅什。她說到這兒,我突然發了奇想,我說我是在武威拜訪了鳩摩羅什曾經呆過的寺院的,就產生過以鳩摩羅什為素材寫一部戲的衝動,但你更與佛有緣,何不就去了塔爾寺,然後再往甘南的拉卜楞寺,那裡有著大德大慧的活佛和莊嚴奇特的建築,有著無與倫比的壁畫和酥油茶,和千里匍匐磕拜而來的藏民,你是高貴聖潔的,你應該去看看。“ 你如果到拉卜楞寺,”我強調道,“ 我們返回來也到拉卜楞寺去,咱們在那兒會合吧!”她說:這可是真的?有她這樣的話,我就激動了,大聲說:一言為定!
缺水使我們變成了沙一樣的葉子(5)
在漫漫的西路上,我們終於約定了見面,這是個莊嚴的承諾。
這天晚上,我把慶仁的筆墨拿了來,我為她畫了一像,上面題記:女人站起來是一棵樹,女人趴下去是一匹馬,女人坐下來是一尊佛,女人遠去了,變成了我的一顆心。推窗看去,夜風習習,黑天裡有一顆星,而一隻螢火蟲以自己的光亮照著自己的路一閃一閃飛了過來,但我知道那花壇裡的月季花開了,開著紅色,那紅色是從沙土裡收集來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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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塊佛石回家(1)
在烏魯木齊,我們休整了七天。
我因為以前來過烏魯木齊,有一批朋友居住在這個城市,當他們得知我又一次到來,就來看我,約我去逛那些一般人不常去的街巷看舊建築,訪奇異人。於是我在一條已經拆除了一半的小巷裡見到了一個老頭,他有著一個小四合院,與房地產商的談判未能達成一致,堅持著不肯搬遷,房地產商就請求政府幹預,結果石灰粉寫成的“ 拆”字刷在了院牆上,限定十五天內若不搬遷就強行拆除的佈告也貼在門前的楊樹上。但他仍是不搬遷。我們去見他的時候,他以為我們是政府裡的人,態度蠻橫,我們坐在門前的小凳子上,他卻說凳子是他家的收走了。後來終於知道我們是外地遊客,他則自豪他走遍了全國各地,最好的還是烏魯木齊。他說,五十年代,烏魯木齊街上的路還是碎石鋪的,他就住在這裡了,轉場的牧人把羊群趕過來,百十頭羊白花花一片,淹沒了馬路,牧人夏天還穿著皮袍皮褲,表情木訥,樣子猥瑣,連牧羊犬也一聲不吭地低了頭,躲著行人。可現在,卻要讓我搬離這裡,聽說那個房地產商的父親就是一個牧人,牧人的兒子現在暴發了,是大老闆了,我卻像狗一樣給那麼一塊骨頭就要攆走了?!老頭子說著說著又激憤起來,我們就不敢再與他交談,每每逃到了叫二道橋的維族人的市場上去。從一排一排服飾、皮貨、水果、藥材攤前看過,在我與那個大肚子的維族人討價還價一張銀狐皮時,我的腰被人抱住了。回頭一看,是另一個朋友,他埋怨我來了為什麼不通知他,他說我是一心想著你的誰知你壓根兒把我當了外人。我說你怎麼知道我沒珍貴你,又怎樣在心裡想著了我?“ 那晚上見吧。”他打問了我住的賓館,就走了,他要去一家醫院探望個病人的。
晚上,我的朋友來了,抱著一塊石頭,石頭上陰刻著佛像。這是西藏古格王國城堡裡的摩尼石。古格王國在八百年前神秘地消失了,在那以山建城的殘廢之墟,至今可看到腐敗的箭桿和生鏽的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