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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兩船之間,半空裡炸開人體,一剎間爆開豔紅淋漓的血色之花,黑煙滾滾裡,碎肉和白骨如千萬瓣綻開的花絲般四散激飛,掠出深紅的軌跡,隨即紛紛墜落深藍海水,漫天裡下了場血肉雨。
琴音突裂,戛然而止。
極度巨響後一陣極度寂靜。
“啊!”
前方船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竟是白淵的聲氣,聲音裡不僅有痛苦,還充滿悲傷憤怒,只聽那聲音,便覺巨大的疼痛撲面而來。
一直在親自掌舵的水鏡塵霍然而起,回身匆忙一瞥間面色大變,然而竟不再過去,而是橫劍一甩飄身而起,直直向前方水面掠去。
他掌中白光一閃,劃氣成舟,在腳下鋪延成了薄薄的一片,分水破浪,直向不遠外水岸邊一艘船奔去。
秦長歌厲叱:“給我攔!”
嘩啦水聲連響,水岸之邊,秦長歌早先埋伏待用的精通水性的凰盟護衛分浪而出,黑色水靠的身體游魚般在水中一轉,已經齊齊包圍了水鏡塵。
而秦長歌那邊早已在爆炸的那一刻已經放下小舟,秦長歌飛燕般點過小舟,直撲已經停下來的白淵座船。
將至而未至時,座船之上突然門簾一掀。
出現的是捂著胸口搖搖晃晃的白淵,他指間鮮血奔流,將一身淡金衣袍盡染。
他手中拖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垂著臻首,一頭青絲月光般傾瀉下來,她一直在咳嗽,拼命咳嗽,捂在嘴上的手指,又長又尖,閃著青紫斑斕的光,隱約還有殷紅的顏色,仔細一看卻是打磨得極為尖利的彈琴的琺琅甲套。
白淵不看即將到達的死敵秦長歌,不看棄他而去的戰友水鏡塵,只是死死盯著那女子,一遍遍輕聲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那女子低低咳嗽,始終不曾抬頭,伏身的甲板之上,有淡淡的粉紅的血水洇開去。
她指甲緊緊扣著甲板,慢慢:“……你滅我國、殺我軍、現在、又害死了痕……我……報仇……”
白淵踉蹌一步,如同再次被重擊,撞上船舷,束髮的髮帶被勾住,白淵霍然一甩頭,淡金髮帶悠然飄開,滿頭黑髮飛揚而起,遮住了這一刻他痛極崩潰的眼神。
“原來……你都知道,原來……你恨我。”
“不……”女子低低喘氣,埋首血跡之間,似乎再也無法掙扎得起,“……最近……才想明白。”
幽黑狂亂,宛如烈火深淵的眼神突然一凝,白淵目光裡的火剎那聚攏了來,化為兩盞幽碧的燈,灼灼的盯著柳挽嵐,“那你……以前……有沒有愛過我?”
他吃力的一字字道:“你……剛才以琴音訴心曲……我不會聽錯,不會聽錯……”
他突然大聲狂笑起來,笑聲比那被海風吹得四散的長髮還要紛亂,在水面之上遙遙傳開去,震得明月黯淡,震得波浪驚起,震得更遠處的群山都在不斷顫抖,發出空洞悠遠的回聲。
然而那笑聲,笑到最後,竟至完全沒有了聲息。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原本可以永永遠遠的守下去,卻因為他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最終全部失去,如同此刻胸膛中流出的鮮血,一旦奔逝,永不可追。
……這一生癲狂半世守護,都化作這離海支流萬千滔滔逝水,一生裡最後一次琴簫相合,到頭來卻成了她暗含殺機的告別讖言。
那朵珍重開在掌心多年的花,末了,卻在蕊心裡釀出了帶毒的汁,結出色彩斑斕氣味芳香引人採擷的果,等待他一往無回的嚥下。
愛慾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終至燒手。
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聚時,果報還自受……
白淵笑至無聲,胸膛上的鮮血卻已漸漸凝結,其實柳挽嵐攻擊極準,正中前心,這個纖纖嬌弱的女子,之所以認得人身要害,還是他為了她的安全,親自手把手教她的。
只是她畢竟臨近彌留,氣力不濟,雖攻擊的是要害,殺手也未能徹底。
然而那仍舊是永生難愈的重傷。
伏倒血跡之上的女王,卻突然對白淵招手,她顫顫伸出的手指,在風中勾勒成一個無限嬌弱的姿勢,宛如月下最後一朵幽蘭花,即將萎謝。
她低低道:“我……告訴你……”
白淵疼痛的看著她,慢慢俯下身去。
她一生的最後一句話,會是什麼?
白淵滿心裡燒著帶血的火,一寸寸輾轉過那些無辜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