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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螃蟹(便宜得不像話)。回到家後它們還是活生生地在水池裡亂走。
夜深了,我想到這些海里生長的動物在陸地上是無法生存的,正好家裡又存了一罐陳年大麴,我便把大麴酒倒在鍋子裡,把買來的大腳蟹全喂成東倒西歪的〃醉蟹〃,一起放在火烹了。
等我吃那些蟹時,剖開後才發現大腳蟹只是一具空殼,裡面充滿了酒,卻沒有一點肉;正詫異的時候,有幾個朋友夜訪,要來煮酒論藝,其中一位見多識廣的朋友看到桌上還沒有〃吃完〃的蟹驚叫起來:〃唉呀!人怎麼把這種蟹拿來吃?〃
〃這蟹有毒嗎?〃我被嚇了一大跳。
〃不是有毒,這蟹根本沒有肉,不應該吃的。〃
朋友侃侃談起那些蟹的來龍去脈,他說那種蟹叫〃琴手蟹〃,生長在淡水河口,由於它的鉗一大一小相差懸殊,正如同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吉他一樣——經他一說,桌上的蟹一剎那間就美了不少。他說:〃古人說焚琴煮鶴是罪過的,你把琴手蟹拿來做醉蟹,真是罪過。〃
〃琴手蟹還有一個名字〃,他說得意猶未盡,〃叫做'招潮蟹',因為它的鉗一大一小,當它的大鉗舉起來的時候就好像在招手,在海邊,它時常舉著大鉗面對潮水,就好像潮水是它招來的一樣,所以海邊的人都叫它'招潮蟹',傳說沒有招潮蟹,潮水就不來了。〃
經他這樣一說,好像吃了琴手蟹(或者〃招潮解〃)真是罪不可恕了。
這位可愛的朋友順便告誡了一番吃經,他說凡物有三種不能吃說:一是仙風道骨的,像鶴、像鴛鴦、像天堂鳥都不可食;二是豔麗無方的,像波斯貓,像毒蕈,像初開的玫瑰也不可食;三是名稱超絕的,像吉娃娃,像雨燕,像琴手蟹,像夜來香也不可食。凡吃了這幾種都是辜負了造物的恩典,是有罪的。
說得一座皆驚,酒興全被嚇得魂飛魄散,他說:〃這裡面有一些道理,凡是仙風道骨的動植物,是用來讓我們沉思的;豔麗無方的動植物是用來觀賞的;名稱超絕的動植物是用來激發想像力的;一物不能二用,既有這些功能,它的肉就絕不會好吃,也吃不出個道理來。〃
〃我們再往深一層去想,凡是無形的事物就不能用有形的標準來衡量,像友誼、愛情、名譽、自尊、操守等等,全不能以有形的價值來加以論斷,如果要用有形來買無形,都是有罪的。〃
朋友滔滔雄辯,說得頭頭是道,害我把未吃完的琴手蟹趕緊倒掉,免得惹罪上身。但是這一番說詞卻使我多年來在文化藝術思索的瓶頸豁然貫通,文化的推動靠的是懷抱,不是金錢,藝術的發展靠的是熱情,不是價目,然而在工商社會里彷彿什麼都被倒錯了。
沒想到一百元買來的〃琴手蟹〃(為這三個字好像那蟹正撥著一把琴,傳來叮叮噹噹的樂聲)惹來這麼多的麻煩,今夜重讀〃金剛經〃,讀到〃一切眾生,皆能佛性,本來不生,本來不滅,只因迷悟,而致升沉〃時突然想起那些琴手蟹來,也許在迷與悟之間,只吃了一隻琴手蟹,好像就永劫墮落,一直往下沉了。
也許,琴手蟹的前生真是一個四處流浪彈琴的樂手呢!
——九八一年七月十五日
木魚餛飩
〃深夜到臨沂街去訪友,偶然在巷子裡遇見多年前舊識的賣餛飩的老人,他開朗依舊,風趣依舊,雖然抵不過歲月風霜而有一點佝僂了。〃
四年多以前,我客居在臨沂街,夜裡時常工作到很晚,每天凌晨一點半左右,一陣清越的木魚聲,總是響進我臨街的視窗。那木魚的聲音非常準時,天天都在凌晨的時間敲響,即使在風雨來時也不間斷。
剛開始的時候,木魚聲帶給我一種神秘的感覺,往往令我停止工作,出神的望著窗外的長空,心裡不斷的想著:這深夜的木魚聲,到底是誰敲起的?它又象徵了什麼意義?難道有人每天凌晨一時在我住處附近唸經嗎?
在民間,過去曾有敲木魚為人報曉的僧侶,每日黎明將曉,他們就穿著袈裟草鞋,在街巷裡穿俊,手裡端著木魚滴滴篤篤的敲出低量雄長的聲音,一來叫人省睡,珍惜光陰;二來叫人在心神最為清明的五更起來讀經唸佛,以求精神的淨化;三來僧侶借木魚報曉來佈施化緣,得些齋襯錢。我一直覺得這種敲木魚報佛音的事情,是中國佛教與民間生活相契一種極好的佐證。
但是,我對於這種失傳於閻巷很久的傳統,卻出現在臺北的臨沂街感到迷惑。因而每當夜裡在小樓上聽到木魚敲響,我都按捺不住去一探究竟的衝動。
冬季裡有一天,天空中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