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搏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雪芹筆下的賈寶玉與林黛玉,小仲馬筆下的亞芒與瑪格麗特,沈三白筆下的芸娘,歌德筆下的夏綠蒂,甚至民間傳說裡的白娘娘和許仙、梁山伯與祝英臺……可以說是熙熙攘攘,俯拾即是。
問題是,這些從古破空而來的不朽情愛,幾乎展現了兩種面目,一種是悲劇的面目,是迷人的,也是悲悽的;一種是想像的面目,是空幻的,也是絕俗的。人世間的愛情是不是這樣?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我們假設人間有〃美滿〃與〃破碎〃兩種情愛,顯然,美滿的愛情往往在時空的洗滌下消失無形,而能一代一代留傳下來動人熱淚的情愛則常常是悲劇收場。這真應了中國一句古老的名言〃恩愛夫妻不久長〃。
留傳後世的愛情故事都是瞬間閃現,瞬間又熄滅了,惟其如此,他們才能〃化百年悲笑於一瞬〃,讓我們覺得那一瞬是珍貴的,是永恆的。事實上,〃一瞬〃是否真等於〃永恆〃呢?千古以來多少纏譴的愛侶,而今安在哉?那些永世不移的情愛,是不是文學家和藝術家用來說騙嚮往愛情的世人呢?
夏夜裡風簷展書讀,讀到清朝詩人賀雙卿的《鳳凰臺上憶吹蕭》,對於情愛有如此的註腳:
紫陌春情,漫額裹春紗,
自餉春耕,小梅春瘦,細草春明。
春日步步春生。
記那年春好,向春鶯說破春情。
到於今,想春箋春淚,都化春冰。
憐春痛春春幾?
被一片春煙,鎖住春鶯。
贈與春依,遞將春你,是依是你春靈。
算春頭春尾,也難算春夢春醒。
甚春魔,做一場春夢,春誤雙卿!
這一閡充滿了春天的詞,讀起來竟是娥眉婉轉,千腸百結。賀雙卿用春天做了兩個層次的象徵,第一個層次是用春天來象徵愛情的瑰麗與愛情的不可把捉。第二個層次是象徵愛情的時序,縱使記得那年春好,一轉眼便已化成春冰,消失無蹤。
每個人在情愛初起時都像孟郊的詩一樣,希望〃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到終結之際則是〃還卿一缽無情淚〃,〃他年重檢石榴裙〃(蘇曼殊)。種種空間的變遷和時間的考驗都使我深自惕記,如果說情愛是一朵花,世問哪裡有永不凋謝的花朵?如果情愛是絢麗的彩虹,人世哪有永不褪色的虹彩?如果情愛是一首歌,世界上哪有永遠唱著的一首歌?
在渺遠的時間過往裡,〃情愛〃竟彷彿一條河,從我們自己的身上流過,從我們的周遭流過,有時候我們覺得已經雙手將它握實,稍一疏忽,它已縱身入海,無跡可循。這是每一個人都有過的悽愴經驗,即使我們能旋乾轉坤,讓時光倒流,重返到河流的起點,它還是要向前奔瀉,不可始終。
對於人世的情愛我幾乎是悲觀的,這種悲觀乃是和〃時間〃永久流變的素質抗衡而得來。由於時時存著悲觀的底子,使我在衝擊裡能保持平靜的心靈——既然〃情愛〃和〃時間〃不能並存,我們有兩個方法可以對付:一是樂天安命,不以愛喜,不為情悲。二是就在當時當刻努力把握,不計未來。
〃會心當處即是;泉水在山乃清〃。①只要保有當處的會心,保有在山的心情,回到六十年前,或者只是在時序推演中往前行去,又有什麼區別呢?〃時間之旅〃只是人類痴心的一個幻夢吧!
①弘一法師贈會泉法師聯語,刻在廈門會泉墓地
——一九八一年九月十九日
花燃柳臥
植物園的荷花已經謝盡了。
荷花池畔的柳樹在秋末的雨中卻正青翠。
在過去的歲月中,我經常到荷花池去散步,每次到植物園看荷花,我總是注意到荷花的丰姿,花在季節裡的生滅,覺得荷花實在是很性感的植物。有人說它清純,那是隻注意到荷花開得正盛的時候,沒有看到它從花苞到盛放,甚至到結出蓮蓬的過程。它在一張一開之間,冬天就到了。
由於荷花是那樣迷人,使人在看荷花的時候幾乎就忘了身邊的其他景物。有一天我坐在荷花池畔,涼風習習的黃昏,竟在涼椅上斜著頭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看到池中的荷花顯出一種疲憊的樣於,然後我就看到池邊的柳樹,正在黃昏的時候展出一種魅力。
我想到,荷花再美,如果沒有柳樹陪襯,它恐怕也會黯然失色了。柳樹平常時候好像睡在旁邊,靜靜地臥著,可是它活在季節之上,在冬風之中,所有的花全部落盡,柳樹像一個四處遊方的孤客,猛然在天涯海角的一邊走出來,如果我們看柳樹能有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