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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驚失色後,猶豫著還是轉過身去,石頭小徑上站著個已快一週沒見過的人,皇太極。他怎麼每回都神出鬼沒的,做皇帝的難道都有偷聽癖不成?趕忙福下身去,苦兮兮地換成不怎流利的滿語,請個安還差點咬到舌頭。
“怎麼不說漢話了?你這滿語說出來叫人聽著便扭得很。”
“回四哥,齊爾雅真知錯了。”你往這兒一站,那樣情意繾綣的詩我還說得出口麼?
皇太極看起來興致不錯,眯一眯眼睛笑著介面問,“知錯?你何錯之有?說來聽聽。”
料想他也沒這麼快放過我,前幾回已夠讓我養成,看到他一片一角兒,就自動開始打腹稿的優良習慣,立定了道,“四哥久在軍中自然比齊爾雅真更清楚,如今我後金八旗勢如破竹,橫掃東北。雖只暫時雄踞一方,卻是旭日東昇,而相較之下明朝宦官當道,氣數將盡,便是夕陽西下,好似未僵的百足之蟲,我敢說咱們入土中原指日可待。到時即使保留漢人的文化,可推廣滿語卻勢在必行,如此一看,我只通漢文卻不通滿文,豈不是背道而馳?”本來記得“滿漢一家”,暗覺太過先進,省下算了,反正皇太極也等不到入關,滿漢一家的時候。
“入土中原?”他淡然一笑道,“說得好,不過既然你也知明朝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父汗尚在寧遠失利,你又怎能斷定我後金必能問鼎中原?袁崇煥一日不除,我八旗將士就一日無法越過寧錦邊防,遼東四鎮。”
我是不稀罕學滿文,只怕語言不通,日後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待扯到國家大事上只得小心應對,想來皇太極這樣問也在情理之中,每個人一生都是在對自身不斷產生懷疑中度過的,千古帝王也不能倖免。他是親歷過寧錦兵敗的,這會兒又是奪位的敏感時期,心裡難免疑慮重重,反正他克承大統是改變不了的歷史事實,我站對方向就是了,偶爾考慮給下點催化劑應該問題也不大,便正色道,“那就要看四哥了。齊爾雅真相信四哥,也相信咱們八旗子弟。”這話前半句說得接,但後半句得抹稀泥,總之,是我怕弄巧成拙的,畢竟我的把柄在他手上。
“你阿瑪平素裡都讓人教你了些什麼?剛才的話我若是問你姐姐,她必定是說,這是你們男人的家國大事,咱們女人原不該置喙。你倒正好,心裡兜著什麼全給我說出來了。”他哼了聲,看著我偽裝的一臉天真無辜,眼中滑過一抹肅殺之氣。“說你不懂你偏偏比他們都懂,說你懂卻不過這麼點年紀,也罷,今兒也叫我見識了你那些個鴻鵠之志。”
背上冒著寒氣,他這話叫我後悔不迭,剛才那大篇說辭於一個十二歲的小鬼說出來會不會太假?光顧著應付他,卻忘記這要命的重點,“四哥謬讚,齊爾雅真好生慚愧。”
“呵,丫頭什麼時候盡學著漢人那套了?”皇太極隨意地揮揮手,“我是早該讓人來好好教教你,你姐姐在科爾沁時便和我提過好幾回,難得你這樣悟性,別糟蹋了。玉兒說過你精通漢文的事,這滿文想來對你也不難,這樣吧,過些日子我讓薩哈廉來做西席,教你滿文。”
他每說一句話,我就發覺自己一個錯誤,滔滔不絕長篇大論竟然全講的漢語,難怪那些個成語說得順口。
好在皇太極也不甚在意,只注視我手裡拿著團扇,問,“十五弟送的?”
“是。”
“他想必是不懂這裡頭的意思?”他將扇子接過去看,默了一會兒道,“好詩。”
詩是好詩,人卻不是良人,莫非你坐擁後宮三千佳麗的時候就懂其中含意?豈非笑話。
他把團扇遞給我,“長教碧玉藏深處,總向紅箋寫自隨……呵,得空時多陪陪小十五。”
方好起來的心情被皇太極破壞殆盡,回了屋將團扇擱到案上,摸了本《西湖竹枝集》翻來看,我自幼在杭州生長,看了“西湖”二字便倍感親切,誰知今兒心神不寧,才翻過兩頁就厭煩起來。
想著那一位還在氣頭上,雖說錯不在我,可他即送扇於我,總是誠意,那一日阿巴亥靈前說的話我還沒忘,思來想去,不能放著不管。前帳一筆勾消之餘,他比我小,無論對錯,總也是我該讓著他。
這麼一想,也該回個禮過去,上回是拿自個兒都目不忍視的荷包搪塞過去,這回不用再濫竽充數,女紅之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