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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州攻城前夜,我做了個夢,夢裡我見到阿瑪和淑蘭,第二日若非自己神情恍惚,也不會被城上扔下的碎石擊中,連帶大家為我擔心一場。”
我只知攻錦州是皇太極一意孤行,三大貝勒皆勸,後不及穿佩甲冑而隨,因此傷亡慘重,便道,“我還沒聽人受傷不怪別人先自責的。”
他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麼,苦笑了一下道,“笙生,你還小,不懂這世間許多事並非責難旁人就可解決,大致和求人不若求己一個道理。”
和濟爾哈朗在一起時,他從沒說過我小,我數次都覺得像是被他看穿了,現在才知,他所謂的小是說我經歷不夠,比如,不曾遭遇過至親離世之痛。我猜淑蘭便是他的第一位福晉,於是抓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裡,問,“是不是夢裡他們和你說了什麼?”
“你可知我阿瑪如何過世?”
一記悶雷,說不知道吧,萬一他就此打住我前頭都白因勢利導了,說知道吧,這個在那時候到底是不是皇家秘密,我至今未知,何況他已不止一回與我提起舒爾哈齊的舊事。當下看了他一眼,他微微閉了眼,不像是在回憶一件痛苦的事,卻有一種悲愴的味道。
我心中漸軟,正想說我知道,他已經睜開眼來淡淡道,“太祖爺圈他於赫圖阿拉大獄,阿瑪一生倥傯,最後辭世在惟有‘通飲食,出便溺’兩洞口的獄中,那年我十二歲,不久後我與眾位兄長便被太祖爺收養,分別由各位福晉撫養長大。太祖爺待我亦親厚,並不比諸位皇子有差,更,不曾再提阿瑪之事。”
“大汗長我七歲,從小對我多有照拂,說來極巧,他的頭一門親事娶的也是巴圖魯公額宜都的女兒鈕鈷祿氏,即是淑蘭的姐姐。我們有了這一份姻親之後,感情更近。一直到鈕鈷祿氏過世,淑蘭當時已有了身子,姐妹情深,傷懷之下竟然早產,不久之後亦撒手人世,惟留下一個女兒。”
我從沒聽他說過家事,只知道個大概,現在才知其中曲折自此。
“笙生,我以前曾有眾多想不通,阿瑪與大哥三哥的死,也並非沒有怨過太祖爺,那日你與十五弟金帳指婚時我也在,那時只想倘若上面坐的人是我阿瑪該有多好。直到夢裡看到淑蘭飄飄白衣與城上彈琴輕唱,阿瑪亦站於旁,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平和……次日出兵忽發現夢裡那城便是錦州城,我才知這個世上諸多事,皆難以‘對錯’二字來評價。便若當年太祖爺有負於我阿瑪,可大汗待我卻親如手足……世事總是難料,放不下便一生糾纏其中,只會越陷越深。你知道淑蘭唱了什麼曲子?”
我搖頭。他的事本已出乎我意料,夢中亦真亦假就更不用提了。
濟爾哈朗淡淡一笑,輕扯了我一下,我不敢掙扎只好順勢俯在他懷裡,聽他輕輕地唱:
“子規啼,不如歸,道是春歸人未歸,幾日添憔悴。 虛飄飄柳絮飛,一春魚雁無訊息,則見雙燕鬥銜泥。”
子規聲聲,不如歸去。曲調本不高,他低吟淺唱便在耳邊,兩句過後,我早已情不自禁流下淚來,他夜有所思日有所夢的人,卻不是我,斯人已逝,再無聚首一日,我亦無法與之相較,起身擦去了眼淚,勉強笑道,“往者不可追,何不憐取眼前人,伊娜沁姐姐人很好。”
濟爾哈朗寵溺地看著我,柔聲道,“你去的時候便和伊娜沁說,這些日子讓她費心了,是我有負於她。”
“你要道歉,自己去說,而且用不著這樣空話,只需好好待她,真心實意就便是。伊娜沁姐姐什麼樣的為人,你比我更清楚。”相信於我,她更比得上鈕鈷祿?淑蘭,起碼我不是這般寬宏大量的女人。
濟爾哈朗默看了我一陣,嘆道,“我答應你好好待她。”
“你不是要答應我,是……”淚盈於睫,我轉首捏緊衣角。
“笙生,”他輕輕覆上我的手,“我若能做的一早都做了,過去做不到的以後也是如此。世事易變,唯有心之所繫,終難變改。你和淑蘭,都是一般的。”
我驀然看著他,答不出話來。他卻是言盡於此,神色很是疲倦,“多謝你過來,什麼都別想,去吧。”
“你費了大半日的神,好好歇著吧,我改日再來。”恍惚站起身,看到他輕輕點一點頭,我轉身便走,剛要出房門,卻聽到他在後道,“你不必來了,再過些日子,宮裡便能見上。”
他從未對人提起的事,今日都對我說了,割捨心中最後一番阻礙,應該是無妨了。
是,我再不會來。
“姐姐也知道,這宮門不是能隨意出入的,我雖得了腰牌,但也是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