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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賈母向薛姨媽眾人道:“那個紗,比你們年紀還大呢!怪不得他認作蟬翼紗,原也有些像。不知道的都認作蟬翼紗,正經名子叫作‘軟煙羅’。”鳳姐兒道:“這個名色也好聽,只是我這麼大了,紗羅也見過幾百樣,從沒聽見過這個名兒。”賈母笑道:“你能活了多大?見過幾樣東西?就說嘴來了。那個軟煙羅只有四樣顏色:一樣雨過天晴,一樣秋香色的,一樣松綠的,一樣就是銀紅的。要是做了帳子,糊了窗屜遠遠地看著,就和煙霧一樣,所以叫‘軟煙羅’,那銀紅的又叫作‘霞影紗’。如今上用的庫紗,也沒有這樣的輕密了。”薛姨媽笑道:“別說鳳丫頭沒見過,連我也沒聽見過。”取一匹來,眾人看了稱讚不已,劉姥姥則口裡不住的唸佛。老太太遊園,眼神兒又不好,精神又不濟,這樂趣其實都在與小輩們的熱鬧上,如此盡興地說了半天,晚上回房歇著,這一天也算玩得心滿意足了。
老太太興致好了,大夥兒都高興。
我家小表弟,去年畢業,在機關做個小科員。前一陣兒上級機關有幾個好專案,他們要為本市爭取一個。小表弟出計劃,他本是科班出身的,技術理論、發展方向之類都不成問題,寫起來也順,可到地方政策與實施細則上就犯了卡,沒辦法就去請教本校已出來混了幾年的大師兄。小城最有名氣的酒店裡,小表弟斟灑佈菜,鞍前馬後地張羅著,大師兄見孺子可教,開言道:“你想把報告寫得盡善盡美,給上司一個良好的印象?”小表弟趕緊點頭。“錯了,老弟,簡直南轅北轍!你就把已寫好的計劃呈給領導看,他幹了那麼多年,政策和細則是強項,讓他指點指點不就完了。上司交辦一件事,你辦得無可挑剔,好象是要與上司比比誰高明,你的同事們則可能會認為你愛表現、逞能。置身於這樣的氛圍,你的日子會好過嗎?如果換一種做法,對於上司交辦的事,你雖然完成了任務但不一定完美,這時上司會指點一二,這就好比把主席臺的中心位置給領導留著,單等著他做指示。”小表弟恍然大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馬上招呼服務員開最好的酒來。
話再說回來,三人行還必有我師呢,那做領導的,肯定你比不了的長處,這請教也非只走過場,好多著呢!
不枉你待我的情義
鳳姐抱病,探春等治理家事。新官上任三把火,探春想幹出個樣兒來,怎奈身邊的人卻不合作,管家娘子吳新登家的暗暗考驗她的辦事水平不說,生母趙姨娘又連哭帶鬧地為她兄弟來討傳送銀子。
正不可開交之際,平兒代表二奶奶王熙鳳來傳話,對探春說:“姑娘知道,二奶奶本來事多,那裡照看得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語說‘旁觀者清’,這幾年姑娘冷眼看著,或有該添該減的去處,二奶奶沒行到,姑娘竟一添減:頭一件,於太太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們奶奶的情義了。”
“也不枉姑娘待我們奶奶的情義了”,一句話可圈可點,輕輕消解了三小姐的顧忌之心與不平之氣。探春感嘆:“我早起一肚子氣,聽他來了,忽然想起他主子來,素日當家使出來的好撒野的人,我見了他更生了氣。誰知他來了,避貓鼠兒似的,站了半日,怪可憐的。接著又說了那些話,不說他主子待我好,倒說‘不枉姑娘待我們奶奶素日的情意。’這一句話,不但沒了氣,我倒愧了,又傷起心來。我細想,我一個女孩兒家,自己還鬧得沒人疼沒人顧的,我那裡還有好處去待人。”
探春是“才自精明志自高”的人,以閨閣女兒的身份理事當家,生母與管家媳婦們一起來生事。此時她正在火頭上,要尋幾個有體面的人開例鎮壓,與眾人作榜樣。平兒一番話,把二奶奶擺在弱勢的地位,拉近了與三姑娘的距離,使探春的憤懣,轉化為“我那裡還有好處去待人”的感傷。
早年看過一本小說,如今已忘了書名與作者,卻對裡面的一段話印象殊深。說有一個出身在底層的女人嫁了世家子。夫家的親朋自然對她不屑一顧,她卻每每對那些人說“我不懂得規矩,您卻總是指點我,想不到您竟對我這麼照顧。”她的一位女友提醒她說:“他們踩你,排擠你,哪裡對你有什麼好了?”她苦笑道:“我知道他們是看不起我的,可是我若一味對抗,他們說不定還要生出什麼花樣來。我說他對我好,他總有些愧疚之心吧?即便心裡依然看我不起,但我既口口聲聲說他照顧我,面子上總會讓我過得去吧?”這是一個有智慧的女子,一種摸爬滾打過的生活智慧。
有句話叫做“施比受更為愉快”,拋開這裡面“助人”的境界,單從人性的特點說,“施”是處於上位的,有風光,有面子,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