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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風說“瑕”字:“瑕的解釋是‘玉小赤’,我喜歡瑕字的聲音,自有一種坦然的不遮不掩的亮烈。”
有瑕的玉是可愛的,瑕是玉的個性,若沒這一點胎記似的印痕,怎麼能在熙熙攘攘的塵世把你認出來?
木石前盟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傳說,俗世愛情的比喻便另一樣了:
一家生產屋頂瓦片的連鎖公司設計了一種色彩,這種顏色叫做魚肚白,混合色。以拂曉時天邊的青灰為背景,混合了綠色、黃色、灰色和紅色的斑點,它深受顧客歡迎。
首先,這種混合色不容易髒,不怕灰塵、雨點的汙染;其次,如果顧客不能確定選哪一種顏色時,這種混合色敵得過許多不同的純色,幫助顧客迅速而有效地調整自己的偏好。
對我們這些俗人來說,蓋房子與娶妻都是一生一世的事——也說不上哪個更長久些,怎麼能不好好挑一挑呢?可是人心易變,自己對自己都有點拿不準,所以也不敢輕易就選了那嬌嫩的紫,明朗的黃,倒是那種叫魚肚白的混合色更保險些。愛的時候,也不是深入骨髓非卿不娶的痴迷;不愛的時候,也不至於厭棄到“紅玫瑰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的地步。平淡如水的生活,有利於身心健康。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同懷視之。”那是一塊石頭在做夢,後人在奔波勞碌之餘翻看一下,洗洗心裡逐年淤積的泥塵,然後拍拍手,繼續爭名逐利去也。
世上有幾人才算得上情痴情種呢?且把石頭記中寶、黛之間的愛情,當成對自己遠去的青春歲月的悼念。我們愛這種愛情,因為它曾經在我們的心靈深處一掠而過。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誰是你的調情物件
王熙鳳“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生得自然也是齊整的,可是因為她的心機口才實在太出色,這美麗倒是退居次位了。即使在讀者諸君眼裡,也是對其聲、其才印象深刻,對其形、其色卻不大理會。偏偏到了賈瑞那裡,只見鳳姐兒的風流美貌,將其“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的標準作風完全置之腦後了。
西方有句俗諺,“對女人來說,你調戲她,她說你不是上等人;你不調戲她,她說你不是男人。”東方的女子縱然含蓄些,類似的意思還有的。但這裡面有個前提是: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鳳姐兒風姿灑落,自不是那非禮勿聽,非禮勿動的人,對賈蓉一流的美少年,也是頗肯敷衍的,並不端嬸子的架子。可那賈瑞憑的又是什麼呢?書中暗表,這賈瑞自幼父母雙亡,靠祖父賈代儒教管。家貧不能請師,借了希望工程之力,在賈氏的義學中讀書。才華也不見得高,樣貌也不見得好,一點痴心,竟要調戲起王熙鳳來。
聽人講現代的情場規則是:追求你,就是對你的抬舉,不管最終態度如何,要先說聲“謝謝”示禮。可據一個朋友的切身感受,則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本來,大小姐正眼花繚亂地挑揀著,可忽然間,禿頂大肚腩的男人也在身邊轉,自己的生活還朝不保夕的男人也被介紹了來。年華漸去的時候,自己並不覺得,可湊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世間冷酷的標尺,一見之下,怎不讓人意懶心灰。這下子,女友很快就選個當日的同窗嫁了,她感嘆道:“也省得阿貓阿狗都來追。”
那天鳳姐帶著婆子丫頭並寧府的媳婦婆子們,花團錦簇地捧著在園子裡賞景兒,石中清流、枝頭紅葉正韻致橫生著,賈瑞沒腳蟹似的從假山石後跑出來,驚了二奶奶一跳。可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面,大庭廣眾之間,光天化日之下,竟直奔主題去了:“也是合該我與嫂子有緣。我方才偷出了席,在這個清靜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見嫂子也從這裡來。這不是有緣麼?”一面說著,一面不停地拿眼睛放電。“與嫂子有緣”,那是賈瑞夢話,鳳姐兒若不是管理家事多年,可能壓根就認不清此人姓字名誰。在兩府的下人面前,這麼一個不入流的男子忽然湊過來套詞,簡直是向鳳姐的權威尊嚴挑戰。——沒準兒此時人叢中正有人暗笑璉二奶奶:枉擔了臉酸心硬的剛烈名聲,若無疏失哪能招來這好大的外鬼?鳳姐兒越思越想心越怒,當下就拿定了主意:“等幾時叫他死在我手裡,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那賈瑞受欺空等,喝了一夜的穿堂風仍不思悔改,依然不顧一切地往鳳姐的網裡撞。鳳姐於是招賈蓉、賈薔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