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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
唐糖抱起那摞衣裳,躲到角落裡先去擦腦袋。
“真是的,脫下來換上就完了嘛……”
唐糖見他就要過來幫忙,連聲哀告:“我自己來……”
朱掌櫃聽見裡頭動靜,撥簾子入內,就著昏燈重將唐糖打量了一番,那眉眼鼻子,臉蛋上蹭破了的細皮……這原來竟是個小姑娘啊!
遂囑咐阿祿道:“你去,打桶洗澡水來,再煮些薑湯,多煮一些,除了倒在碗裡的,其餘倒在澡盆裡去,這天奇冷,河水裡又盡是死魚死蝦,也不乾淨。”
阿祿只知道掌櫃平常不問小事的,今夜對這小後生竟是如此著緊細緻,實在是讓人很不快活,皺著眉頭,一徑嘀咕著“娘娘腔,死講究”,這才依言去辦了。
唐糖醒一醒鼻涕,感激地望眼朱掌櫃:“謝謝掌櫃的,可我要取的那件東西……”
朱掌櫃笑道:“東西的事另說,你只有一張自己畫的假當票,如何能取?那東西主顧自己十分著緊,要是弄沒了,我真不知如何同人家交代。”
唐糖急了:“那存物的人……我們……我同他……”
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同紀陶的關係,說是夫妻罷,人家何曾娶過她?說不是,那他們又算什麼!唐糖急往自己身上胡亂摸了一通,實在也尋不出什麼憑信來證明,一時又氣又急又委屈。
朱掌櫃笑笑,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呢,看臉上的傷,估計那人下手很黑,被人威逼到這個份上能逃得一命還可站得穩,已然十分不易了。聽三爺說過他家那位是個倔性子,難道她當真是三爺的……
“不急,慢慢說。方才那人又是……”
這讓唐糖更不知從何說起。
那人算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罷?雖然算算他倆上回照面至今,少說也有四五年了。
她不過就是待紀陶……有一些死心眼罷了,自問從未傷害過其他人。今夜她平生頭回被人以那種蠻橫的手段對待,即便是家中出事東躲西藏那陣,追擊的人多半本事平庸,她一人尚可應付三兩個,當真從未曾受過如此大的威脅。
真不知那人何故乍一相逢要將她往絕境上逼!
而這朱掌櫃分明上回在鹿洲還幫過紀陶,唐糖被人追逼半宿,見掌櫃的雖然語氣稍軟,究竟還是在緊緊逼問,心中受不住,淚簌簌連著串往下落。
朱掌櫃看她可憐兮兮,遂換了種問法:“您姓唐?”
唐糖抬了淚眼望她:“朱掌櫃知道?”
朱掌櫃柔聲提醒:“若是姓唐,身上應當會有三爺給您的一件取物憑信,您再好好想一想?若是可以找到,東西我的確是可以給您的。”
紀陶何曾讓她來取過物,不過是她自己想知道罷了,在這兒連著耗了五天,竟是一無所獲,本還憧憬著就此了斷舊事,可以同他好好開始……
唐糖覺得自己無用極了,沮喪透頂:“我出來得急,他是真的不曾給我什麼憑信。”
“不一定,您定神慢慢想,先洗個澡,然而上點藥,咱們再聊。”
人家說的也沒錯,當票是假的,正主的憑信也無,別人憑什麼相信你的鬼話,隨隨便便就讓你贖了當?
阿祿家裡有現成的開水,很快抬了水和薑湯過來。唐糖也只好聽朱掌櫃一言,定神將這臭河裡撈起來的身子洗濯乾淨,再換上阿祿的短打。
屋裡也無銅鏡,她摸著隨便上了點藥,伸頭往外低喚:“朱掌櫃?”
無人應聲。
她又小聲喚了聲:“朱掌櫃?”
唐糖順著前頭微亮之處摸去,走了極長極窄的一條走廊,探頭探腦一望,那個地方正是前廳,阿祿半蹲在地,不知正在伺弄何物,朱掌櫃溫聲在問:“三爺的嗓子如何變成了這樣……”
唐糖凝神望著那簇燈火,只見牆上影子猛地躍動了幾下,那人也不曉得打了一個什麼手勢,朱掌櫃答曰:“她想是很快就好了罷,您且少等……”
唐糖已然可以肯定,方才那個差點要去她半條性命的人,正冒充紀陶坐在那間前廳,阿祿說不好正在為此人上藥療傷。
朱掌櫃雖與紀陶有些交情,但那人與紀陶本事孿生,生得奇像不說,話又不多,昏燈下面的確極難辨認。朱掌櫃必是寧可信他,也不可能採信唐糖的了。
唐糖咬咬牙,決定悄悄從後院撤走試試。此番她便是在劫難逃,也要活著待明日見著紀陶再死去。
誰知她剛往屋子跑了兩步,忽聽的“叮噹”一聲,她身上有件東西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