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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唐糖不過八歲,猶記得之前紀二燒書一幕,幾乎嚇破了膽,甚至不敢在人前哭,躲去後院荷塘哭得昏天黑地。
不過待她哭累了回去睡著,再次醒來已是次日。紀理已然歸了府,而紀陶也一早出面,一力承當了所有罪責。在哥哥面前呈交出那隻木頭老鼠的可憐屍體,又坦言紀二的心愛之物乃是被他弄壞。
紀理待這個孿生弟弟比之常人已算是好得不能再好,到底也僵著張臉,耗了小一個月不曾理他,這件事才算揭過去了。
前些日子,唐糖在書房翻書之時,無意間竟發現了這隻躺在盒中的木頭老鼠殘骸。
唐糖其實不大忍看,拎著老鼠,看看它缺了那處尾巴的傻模樣,她卻總想起當年,紀陶將個淚人輕輕撈起擦乾,溫言安撫,遞水遞食的情形。
那日她在紀方面前不慎誇下海口,說要給他紀二爺送什麼勞什子壽禮。
紀大人一個現任的貪官,哪裡就能缺了她一份薄禮,不如來點誰都不送的稀罕物……故此心生一計,無奈又將那隻老鼠惦記了起來。
而今這點手工,於唐糖不過雕蟲薄計,昨夜找來個銅片擰作麻花替作尾巴,伺弄了一個時辰,將木老鼠依原樣修復好,又擦亮上光成了簇新模樣。
其實唐糖真沒什麼親近示好之意,根本也不指望投其所好。只是當年她弄壞的東西,今日找個機會修補完好,也算了卻一樁宿債。
此刻紀二望著案上木老鼠,神情晦暗難辨,冷坐半天,忽探根手指頭,將那老鼠的尾巴隨便轉了一圈,那隻木頭老鼠便吱吱朝前爬了幾步,停下來,又不動了。
紀二抬起眼睛:“唐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本來氣氛挺和諧,這人卻忽然來此一問。
還好唐糖早料得這人絕不能有好話,笑得很討好:“我還能有什麼意思?自然是賀大人壽辰,祝大人年年今日,歲歲今朝。小手藝不成敬意,呵呵呵。”
“哼,那可真是託福。”語氣仍不善。
唐糖混不在意,只示意他玩那隻木老鼠:“大人,換了個尾巴,故而有些小小不同,你將就著再動一下看看?”
紀理將木頭老鼠往一邊重重一擱,卻不肯再看,面上益發陰沉:“唐小姐向來都是那麼有心。”
這人話裡酸不溜丟算是何意?紀陶的生辰大禮她可是藏得……
唐糖大窘:“誒,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心!我是純粹技癢,順手為之。”
紀理忽起了身,默然踱至窗邊,方才彆扭扭道:“哼,我方才喚唐小姐來此,就是欲問一聲,做這許多無稽之事,究竟有何居心。”
唐糖哭笑不得:“紀大人著實是想多了。不過換作我一定也會多想,哎,黃鼠狼給雞拜年,貓哭耗子……大人放一萬個心,您的陽關道,我的獨木橋,咱們各自相安照舊。”
紀理緊鎖眉頭審視唐糖,還在埋怨:“那你又進我書房。”
唐糖正欲笑他小肚雞腸,阿步急急衝進書房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大人……裘……裘大人……他過來了……”
紀理很不滿,反坐回書案之後的椅子上,厲聲斥道:“緩緩說話,誰來也不用慌亂成這個樣子。”
窗外裘寶暘的聲音卻是近了:“是我!紀二算你小子會躲!若非今日是紀陶生忌,我料準了爺爺會喚你歸家吃麵,怕是要被你躲到天邊去!”
唐糖隱約猜出了來人之意,狐疑望向紀二。
裘寶暘一踏入書房,正好聽見紀理飽含蔑視的聲音:“躲?紀某還不曾閒到這種地步。”
裘寶暘破口接著罵:“紀二你是愈發混賬了。大理寺上下皆在盼你佳音,梁王親下帖子,邀你回京之後過府一敘,看你何等的面子,敘話不是問話!你倒好,分明前日便歸了京,至今一面未露!”
唐糖心裡一個咯噔。
紀理薄唇一勾,帶著嘲弄般的涼涼淺笑:“裘大人也算是知禮之人,裘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於服喪期間,前去梁王府上冒犯?”
裘寶暘氣得結舌:“你……好,好,你服喪,可有人分明見你前日正午便進了齊王府,深夜方出,這你作何解釋!”
紀理毫不慌亂,他根本就不欲解釋,反哼哼冷笑:“放著成山的懸案不查,卻找人監視紀某,不知這是裘大人的意思,還是……”
裘寶暘怒拍桌案:“我一向以為你這人只是不好相與,不想竟能這般無恥,你真是……白頂了這張麵皮!紀陶泉下有知,你就不怕他見了你這個卑鄙樣子,感到心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