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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人群讓爸爸特別高興。他知道只要激起婦女們對衣服的興趣,我家自然財源滾滾;成百個佛羅倫薩最有勢力的家庭正在毛裡其奧家迎候我們,他們同樣喜歡美麗的服裝。
他們家的外牆掛滿了特地租來的漂亮掛毯;邸宅裡面,婚禮的盛宴在花園排開。如果說爸爸是服裝之王,他的親家則在烹飪方面與他差相彷彿。我想在那天,佛羅倫薩周邊的狩獵區內,所有動物都至少失去一個親人。菜式是如此豐富,以致很快就已經有人開始打飽嗝了。當然,如此奢華的宴會是為官方禁止的。和所有好的基督教城市一樣,佛羅倫薩有限制奢侈的律令。但正像每個人都知道的,嫁妝箱可以躲過當局,把多餘的珠寶和織物藏起來,婚宴也不過是一種私人慶典。
盛宴之後是舞會。此時普勞蒂拉是真正的新娘,她風情萬種地轉身,把手伸向一個邀請者;這再次讓我為自己的笨拙感到掃興。當她和毛裡其奧隨著洛倫佐的作品(在他死後不久跳這舞曲,也是對他表示忠誠)《月桂低音舞曲》翩躚起舞的時候,人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和她相比我就像三腳貓。在一個複雜的轉身動作中,我徹底弄錯了;幸好我的舞伴在我耳邊輕聲提醒下一步該怎麼踏,這才化險為夷。
慶典一直持續到深夜。客人因為吃得太飽而舉步維艱,酒水好比氾濫的亞諾河,很多人都喝到失態。但他們之間相互說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因為目前我還得待在樓上的房間,有兩個肥胖的女傭和一群年齡相仿的女孩做伴。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參加這種鄙俗的晚會了,我寧願做一個旁觀者,也不願參與其中。
我是對的,雖然我仍不知道代價。出乎意料的是我懷念普勞蒂拉。起初我為擁有一個不受打擾的房間覺得高興,可是很快,睡床因為沒有她而顯得太大。我再也聽不到她打鼾,也不會為她的喋喋不休感到厭倦。雖然她的囉嗦瑣碎讓人討厭,可是長期以來它們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無法想像安靜下來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家裡開始顯得空蕩蕩的。我爸爸又去國外了,他一不在,哥哥們就更加放肆地到街上去。甚至畫家也走了,搬到聖十字教堂附近的一個工作室,研習那些溼壁畫,以便為裝潢我家的祭壇做準備。他找到合適的老師,又有我爸爸出錢讓他得以進入醫師與藥劑師行會,獲得了在佛羅倫薩從事繪畫的官方許可。僅是因為對他的牽掛就讓我備受折磨。
《維納斯的誕生》第七章(2)
至於我自己的未來,媽媽信守諾言,一直沒有直接談起我的婚事。爸爸回來之後,心思則完全放在別處。即使是我,也看出洛倫佐死後,這座城市的權力體系正在發生變化。佛羅倫薩的市民懷疑皮耶羅·梅第奇,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執掌他父親的權柄。如果他不能,這個家族的敵人在被壓迫多年之後是否會獲得足夠的支援來顛覆他們的統治?儘管那時我對政治一無所知,但要對那些來自百花聖母堂講經壇的流毒充耳不聞也是不可能的。薩伏那羅拉的勢力最近已經超出聖馬可修道院,現在每週在人群擁擠的百花聖母堂布道。這個神聖的修道士似乎直接受命於上帝,佛羅倫薩在他看來就是一個被特權和毫無用處的知識腐蝕的城市,應該遭到譴責。
所有這些使我未來的婚姻計劃變得很難確定,雖然我終究得嫁出去。
我記得那次衝突發生在婚禮的那個夏天。家裡再次熱鬧起來,爸爸忙於處理他最後一次遠行的事情,畫家則剛結束他的深造回家,在他的房間裡閉門準備小禮拜堂的設計圖。我在自己的房間裡坐著,膝蓋上放著一本開啟的書,心裡想著要怎麼才能去看望他。這個時候盧卡和托馬索正好要出去,大搖大擺地從我身邊走過。
“亞歷山德拉,我最親愛的。”他說,嘲諷地向我鞠躬,“看,盧卡!我們的妹妹又在看書了,她的姿勢恰到好處,多麼迷人!不過你最好還是小心點,雖然男人們都喜歡俯首帖耳的溫順妻子,有時候你最好還是抬抬頭看看他們。”
“對不起,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下一個就是你了。是她嗎,盧卡?”
“下一個什麼?”
“我來告訴她,還是你來?”
盧卡聳聳肩。“滾身和剝光。”他說,發出公雞被殺時的聲音。我的哥哥們雖然很難理解希臘語法,但對最近流行的街頭俚語很有天分;只要媽媽聽不到,他們就會說個不停。
“滾身和剝光?請問那是什麼,盧卡?”
“那是普勞蒂拉已經做過的!”他奸笑著,讓我想起最近令家裡興奮不已的訊息——姐姐懷孕了,預計將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