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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薩伏那羅拉還沒走上講經壇的時候,這個地方人聲嗡嗡;但他來的時候,便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靜。那個時代最大的諷刺莫過於,佛羅倫薩最醜的男人竟然是最神聖的男人。不過得承認的是,他在佈道時言詞滔滔,使人忘記他侏儒的身材、刺人的小眼睛和鷹勾鼻。他和他的死敵洛倫佐·梅第奇一般,醜得可以充當滴水獸的原型。
他的敵人說他身材太過矮小,為了將自己抬高,他只好站在修道士們為他搬來的亞里士多德的著作、翻譯和其他經典作品之上,這樣他就能伸腿去踐踏它們了。另外一些人則說他站在馬桶上,那是他極端苦行的生活所能容許擺在修道室裡的為數不多的器具之一。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雙手抓住石壇的兩邊,眼睛掠過他身邊擁擠的人群。“經書上說修道院長應該歡迎聽他佈道的人。但今天我不歡迎你們!”開始時聲音很小,然後逐字逐句增強,直至填滿了整個教堂,在圓屋頂上回蕩著。“因為今天你們來這裡,是因為恐懼和絕望就像地獄之火,正在燒灼著你們的腳板;因為你們渴望獲得救贖!”
“所以你們到我這裡來!和上帝的寬宏大量相比,你們求助的這個人卑微渺小,但上帝寬宏地讓他當傳聲筒。是的,上帝現身給我了,他賦予我先見之明,將未來昭示給我。在我們邊境上等待的軍隊被預言了。那就是我看到的懸在城市上空的利劍!上帝的憤怒無與倫比。‘他們要將銀子拋在街上,金子看如汙穢之物。當耶和華髮怒的日子,他們的金銀不能救他們。’佛羅倫薩像一頭叮滿蒼蠅的畜生的屍體,躺在上帝燃燒的復仇之路上。”
就算對那些精通聖經的人也很難看到這些有什麼聯絡。他正在賣力地講演著,他的頭巾甩在後面,鼻子來回移動,極像一隻啄著麻雀的鷹嘴。他的佈道不止這麼簡單。他朝每個人發話,在他的神聖中,罪惡是偉大的主張平等者,削弱著權力和財富。他知道如何把言語轉換成政治的催化劑,這也是當權者害怕他的原因所在。
他從長袍中抽出一面小鏡子,朝著人群高舉起來。它的角度剛好捕捉到燭火的光芒,將教堂反射得閃閃發光。“看這個,佛羅倫薩!我朝你的靈魂舉起一面鏡子,現在它反映出什麼呢?墮落和腐爛!這裡,一度是個神聖的城市,現在街上滿是汙穢,比亞諾河水氾濫時還要髒。‘不可行惡人的路。不要走壞人的道。’但佛羅倫薩塞了自己的耳朵,對上帝的話充耳不聞。夜幕降臨的時候,野獸開始出沒,開始和她的靈魂作戰。”
我感到旁邊的盧卡在座位上動了一下。在教室裡,只有那些有關殺戮流血的課文能引起他的興趣。要是戰爭爆發,無論敵人是誰,他都會渴望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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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條上帝的光芒被遮蔽的陰暗小道,是罪孽和暴力!記住那個純潔的年輕女孩破碎的屍體。那是強Jian和雞姦!‘焚燒他們的卑劣,耶和華,讓他們的身體在折磨和永恆的火焰中脫離罪孽。’哪裡有淫慾,哪裡就有通姦。‘因為淫婦的嘴滴下蜂蜜,她的口比油更滑。至終卻苦似茵陳,快如兩刃的刀。她的腳,下入死地。她腳步,踏住陰間。’”
這時即使是托馬索也在用心傾聽,他知道我在盯著他,橫了我一眼,低下頭去。
他低頭的時候,我的眼光越過幾列座椅,正好落在另外一張臉上。那個男人直勾勾地看著我。他非常面熟,我後來想起來是那個提到希臘語和幫我跳完一曲的人。
薩伏那羅拉繼續說著,教堂裡傳出一陣低聲的哀悼聲,這哀號越來越響,我甚至聽到盧卡的喉嚨開始傳出咔咔的聲音。
我回望那個男人,他沒有傾聽薩伏那羅拉,他仍然在望著我。
《維納斯的誕生》第十二章(1)
四天之後,在城牆外面一片位於佛羅倫薩和印普魯尼塔村之間的橄欖樹林中,人們發現了那被殺害的男人和女人的屍體。
由於犯罪現場在佛羅倫薩之外,嚴格來說不算是佛羅倫薩的事情,所以城市廣場上沒有貼出追查兇手的公告。但關於這次命案的訊息如瘟疫般傳開了。那個女人是妓女,男的是嫖客,他們的屍體發出惡臭,傷口上爬滿了屍蛆。
回家後,爸爸將我們召集在一起,把情況告訴了我們。法國軍隊已經走了,留下很多禮物,並允諾不侵犯我們,但沒有簽訂任何安全條約。
我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我的《天使報喜》已經畫好了,但我仍不怎麼滿意。聖母的不安躍然紙上,天使的舉止也別具魅力,可他們的世界是黑白的,我的手指忍不住發癢,想給他們染上色彩。我再也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