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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應該被理解的。
竹片串成的涼蓆被我壓得滾燙,攤在臉上的毛巾沾滿鼻涕、眼淚、汗水混合在一起的粘稠液體,陽光早已消失在傍晚的屋子,昏暗中充斥著我的嚎啕哭聲,壓抑得讓人越發胸悶,透不過氣。十七歲之前,我從沒有如此強烈的渴望得到一樣東西,也沒有與絕望如此接近。出不了國,我的人生就此灰暗下去,再也無路可走。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我不知道,因為人生是一次單程旅行,十七歲的夏天只有一次,選擇其中一條路,便錯過走其他路的時機,沒有任何重新來過的機會。
三伏天裡僅坐在那裡什麼不做都會出一身臭汗,何況我在床上哭得死去活來。無論從精力還是體力上講,我真的累了,抹把臉直挺挺的坐起身,依然忍不住小股的抽泣。房間越來越暗,渾然與窗外的黑夜連成一體,然而誰也沒有開燈的慾望,似乎都對光明失去了祈盼。耳邊傳來鄰居做飯炒菜敲鍋碰盆的聲音,電視裡的新聞在牆壁間迴盪,彷彿有幾個同樣聲音的播音員每隔幾分之一秒便重複前面人說的話,院子裡的孩子們不怕黑,依然在長廊上練習投籃,尖叫著。這些日常的交響樂和我家裡的死寂形成鮮明的對比,更助長這屋子裡的壓抑。媽長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聽她輕聲說道:“賣房子吧。”
聽到這話,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從我心底浮出,我的確很想出國,但也不想因此而讓她傾家蕩產。那處小小的門市房是離婚時爸留下的,也是她唯一的經濟來源。賣了它,我今後可以打工自給自足,可媽怎麼辦?
“你走之後我去你姥家,就是吃口飯,你不用管我。”話音中沒了往日的親情,變得有些冷漠。妥協中透著對現實的無力。
雖然我因此感覺負罪難安,可出國的渴望漸漸戰勝這股內疚,仍假惺惺的問她:“那......能行嗎?”
“告訴你不用管我,就不用管我!”憤怒裡夾著無奈,我是她的兒子,她沒法拒絕為我做出犧牲,哪怕自己流離失所。
我僥倖的覺得,失去這個房子只是暫時的,以後我會賺錢再買回來。
3、籌錢,愁錢
一個星期後,用賣房子錢出國的計劃擱淺了。
去房產交易所諮詢後,得知這房子只能賣十萬塊錢,十分明顯的賣不上價。媽已經豁出去了,但我覺得虧。然而我覺得這買賣不划算並不是計劃擱淺的原因,主要是不能馬上把房子賣掉變成現金,必須要等不知何時能來的買家來買。
我的希望彷彿又沉下冰凍的湖面,黑暗中橫行著透骨的涼,吸進一口氣都成為奢望。
當媽的都比當爹的更疼愛自己的子女,我媽疼我,我姥疼我媽。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女兒即將為她的兒子變賣房產,急得馬上放話出來:別賣房子,我拿錢。
得到這個訊息,我又像重獲新生一般。但她有一個條件:當爹的也要出一部分。
從我十四歲他離開這個家到現在已經三年有餘,除留下一處可以出租的小門市房以外並無其他,贍養費具體是什麼樣的我沒有見過。三年中只在奶奶家見過他一面,那時他倒賣假藥剛剛折本。之後就去了廣東,具體位置不詳,具體營生不詳。幾年裡我從未主動打過一次電話給他,他也從未打過一次電話給我。我從心裡往外排斥他,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家庭暴力的典範。初中幾年裡,每當在路上見到別人的爸爸抱著孩子,我都要偷偷抹眼淚,那種傷心是止不住,也揮不去的。在我心裡無數次的暗示自己忘記“父親”這個概念,生活中也儘量避免談起這類話題。但為了籌到出國的費用,我必須和他聯絡,沒有任何選擇餘地。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麼樣,也不知道三年後他的兒子第一次主動聯絡他是為了要錢時,他做何感想。
電話通了,開始還親切的叫我“兒子”,當客套的寒暄過後,得知我向他要錢出國時,他開始重提多年前不著邊的老調,說我不用功讀書,現在肯定後悔。我把話筒拿開耳朵,離那些刺激的聲音遠些。聽那些陳詞濫調接近尾聲,又沉默了一下,“再等一段時間吧,我給你打電話。”
“不用多,兩萬就夠。”
“過一段時間,我給你電話。”
“啊,嗯。”
電話結束通話。
對於這“一段時間”的長度,我理解為一個星期。掰著手指數過一個星期之後,我再打電話給他,只聽到兩句話就結束了。
“我現在很忙,過會兒給你電話。”
“過多長時間啊?”
“過一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