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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有的,恐怕你還沒有呢。”汪蘇問:“你有啥書?”皮蛋說:“好書。”汪蘇身子一扭坐在床上。“你能有啥好書?”她知道對付皮蛋的最佳方法是欲擒故縱,你越對他的話表示不在乎,就越能從他嘴裡聽到真話。皮蛋果然急了,湊到汪蘇跟前,壓低聲說:“手抄本的《 ### 》,看過沒?”汪蘇聽說過這個書名,也大致知道是本什麼樣的書,可是從來沒有看過,也沒見她周圍的人看。這本書就像傳說中的鬼魅,越看不著,越有魔力,越害怕,越被吸引。皮蛋說:“聽說公安局正在查這本書,發現誰看,就抓誰去坐牢。”汪蘇說:“真的?你看沒看?”皮蛋得意地說:“當然看了,我一口氣看了兩遍。”汪蘇問:“好看?”皮蛋說:“好看。”汪蘇又問:“寫的啥?”皮蛋詭秘地一笑。“我不好說,反正好看。你要想看,我去給你借。”
他的笑容裡流露出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讓汪蘇感到陌生和緊張。她說:“我不想看,你別費神給我借。”她看的雖都是禁書,但在圈子裡差不多已是半公開的。他們在裡面領受到的是快樂和新奇,並且像偷來的愛情一樣,充滿了刺激。他們被禁錮的心靈和思想,在這些語言裡,找到了一片不被人所知,卻更加廣闊的、飛翔的空間。汪蘇朦朧地、不確定地認為:這只是犯禁,而不是犯罪。皮蛋的閱讀圈子似乎與她不同,好像更加隱蔽,更加冒險,更具有一種不可捉摸的瘋狂。在汪蘇的意識裡,犯禁是一種刺激,犯罪就不可饒恕了。
皮蛋休完“病假”回知青點的第二個月,大雜院又搬進一戶人家。男人一臉坑坑窪窪的橫肉,兩腮上紅的紫的長了不少痘子,鼻溝整天冒著油光。家瑛她們幾個女的,背後都稱他“蛤蟆皮”。他原是縣農機廠工人,六六年成了造反派司令,轟轟烈烈地鬧了一陣,後來就青雲直上,受到提拔,成了領導。他的女人倒是很靈秀,藍衣藍褲也藏不住她的窈窕身材。每次在街上挑水,兩隻水桶隨著扁擔的顫動一上一下,桶裡的水盪出一圈圈波紋,卻滴水不灑。常有男人在背後偷窺她閃動的腰肢和輕盈的步態。街上人不知她姓什麼,時常聽見她男人粗著嗓子喊她:“榮女子。”他們有一個小女兒,只有四五歲大小。
家瑛第二個男人柴明理六七年死於紅衛兵的流彈,所以一聽蛤蟆皮曾是造反派頭頭,對他一家就沒有給過好臉色,時常無事生非地指桑罵槐幾句。榮女子從不接音,低眉順眼地出進,像沒聽見一樣。後院女人數落家瑛:“你別盡欺負人家老實人。”家瑛鼻子一皺,說道:“她老實?她要老實就不會找這混球。”後院女人說:“我都打聽了,她原是城郊人,屋裡出身不好。蛤蟆皮造反時,到她屋裡抄家,一眼見了她,就像見了前世的債主,神不守舍,發誓非她不娶,說是隻要她願嫁,就可以不法辦她老子。就這樣才嫁了他。”
家瑛表情有些尷尬,聲音也低下來,說:“這個騾子###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後院女人瞅瞅四周沒人,嬉笑著對家瑛說:“真是騾子###的,每天黑了鬧,只聽見他呼哧嗨喘地,聽不到女人一點動靜。”家瑛說:“他女人跟皮影似的,經得起他幾折騰?”後院女人說:“有時還打呢。有天黑了,聽見他罵女人是個騷貨,生不出兒子。”
後院女人不是茅山本地人,解放前在青樓裡呆過幾年。面板黑黑的,卻極光滑,像上了色的綢緞一樣。兩隻眼睛圓而深陷,看人時目光幽幽地,整個長相很有些像西洋女人。聽說她年輕時,是青樓裡有名的花魁,惹得無數浪蕩子在她身上一擲千金。因為過去這段經歷,她對男女風月之事頗為敏感,街上哪個跟哪個有了勾連,差不多都是她先看出來。
家瑛罵她:“你個老不正經的,去聽人家牆腳,小心耳朵長瘡。”後院女人說:“還消你聽得,睡在自己屋裡,跟睡在他床上一樣,打雷似的。你隔得遠,聽不見。你要隔得近,只怕比我還想聽。”家瑛說:“就算聽得見,也受不了。”她摸摸自己胸前。“都幹殼了。”兩個人就哧哧地笑。
一九七四年,城裡搞學大寨,平整土地,把城郊的龍王溝填了。蛤蟆皮領著人搞會戰,遇上塌方,被埋在黃土裡了。一起埋進去三個人,沒有一個活的。城裡人都說這是龍王發怒,向人索命。大雜院裡少了一種Se情的聲音,卻多了一個寡婦。榮女子成了一隻孤雁,從此肩上一根繩子,跟著家瑛她們一起拉板車。她去上工時,有時把女兒帶上,讓女兒坐在高高的圓木上,跟著她們的板車走街串巷。有時就放著她在街門口玩。反正街上孩子多,不上學的也多,彼此之間成了照應。孩子的性情跟母親很像,不言不語,臉上時常帶著溫順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