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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拽著他的胳膊,又急又惱地說:“半夜三更,你鬧的這是哪一齣啊?”家禮不理會她,嘴裡說著:“都怪我,都怪我。當初要不是我……”玉芝使勁兒搖晃他,說道:“啥當初當初的,當初咋啦?你做啥事兒了?”家禮突然止了哭聲,看看玉芝,又看看窗外,像忽然從夢裡醒過來,臉上又出現那副畏怯躲閃的神情,問道:“我說啥了?”玉芝把他一推,沒好氣地說:“我咋知道你說啥了,又是哭又是叫的。我看這間鋪子快要把你整瘋了。”她從床上把蒲扇摸在手裡,說:“看你這一身汗,快睡吧。”
家禮起來,在尿桶裡解個手,又上床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夢裡的情境一直在腦子裡縈繞,父親穿長衫的形象,那麼真切,又那麼沉鬱,莫名地使他有些傷感和落寞。自己當父親都十幾年了,他忽然地像一個孩子,在夢境的回味裡,有一種離家在外,又遇黃昏的孤獨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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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廉和妻子孟繁麗是一九五六年秋到的家。他們的到來,使冷寂了許多日子的益生堂突然又熱鬧起來。家慧、家瑛得知訊息都趕過來了。左鄰右舍的,也都跑過來看汪家三媳婦。繁麗把他們在省城照的結婚相拿出來讓大家看。有她單獨照的,也有和家廉的合影。家廉穿的是中山裝,她穿著列寧裝,有一張穿了婚紗。玉芝看了說:“真是要得俏,一身皂。我還從來沒見過真人能跟畫上一樣好看。”士霞把照片拿在手裡看了一眼,就嚷嚷起來:“三爹像唱戲的。”玉芝怕繁麗不高興,趕緊拿眼瞪她。“嚼蛆呀,啥話到你嘴裡就變了黃腔。”士霞委屈地指著照片說:“本來就是嘛,你自己看。”這一看不打緊,幾個大人也都笑了。原來,因為是在黑白照片上著色,家廉也被塗了個紅嘴唇和粉腮。
益生堂 第一章(36)
家瑛在這種場合從來是個咋咋呼呼的主,又得了家廉從省城帶回來的幾盒香菸,高興得眉飛色舞,眉毛眼睛笑得擠在一起,露出一口黑牙,說道:“你看這姑娘,面板白嫩得跟瓷器一樣,又細膩又紅潤,一雙眼睛簡直會說話。”家慧笑著說:“家廉小時候多犟,哪想到能修來這麼好的媳婦。”家瑛說:“你忘了那句話: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總不是月下老點錯卯,把給人家的媳婦給了他。”家廉委屈地喊道:“照你這麼說,我成賴漢了?”
家禮內心的不快,因為這份久違的熱鬧,減輕了許多。他常跑四川進藥,知道那裡溼氣大,一年之中陽光燦爛的日子不多,常年雲霧繚繞,女人一般長得外形溼潤,軟糯,小巧,可繁麗的個子卻有一米七左右,和家廉站在一起,乍一看,幾乎和他一般高低。家廉說,繁麗的母親是日本人在東三省建立傀儡政權後,因為不甘做亡國奴,從遼寧逃難入川的。俗話說男高高一人,女高高一群。孟家幾個孩子長得都像母親。
一屋子人正熱鬧著,家廉突然問:“二哥呢,咋一直沒見?”玉芝在一邊兒忙說:“士霞,去學校叫你二爹回來吃飯,就說三爹回來了。”
家義的預備期已滿,成了正式黨員。士霞找他時,他正在開生活會。士霞在窗外等了半天,才把他等出來。一見他,興許是興奮和緊張,話像炒豆似的往外蹦。“二爹,三爹回來了,還帶了個女的。媽叫你回去吃飯。”家義一時沒聽清,問她:“誰回來了?”士蘭說:“三爹回來了。三爹還帶了個女的。”家義一時有些犯難。士霞看他愣半天不說話,說聲“二爹,我走了”,轉眼就跑得沒了影兒。
家義猶豫來猶豫去不好決斷,只得去找闞書記。闞書記說:“弟弟回來了,還是應該回去看看。他是大學畢業回來工作的吧?”家義說:“是的,還帶了個弟媳回來。”闞書記又問:“弟媳是幹什麼的?”家義說:“他倆是大學同學。”闞書記哦了一聲,問道:“家裡已經公私合營了吧?”家義說:“是的,我大哥表現很積極,家裡的傢俱、藥品全都入了股。”闞書記說:“你回去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再做做你大哥的工作,告訴他,不管什麼出身,只要積極支援國家建設,我們都歡迎。”
家義這才放心地回到家。吃飯時,家禮羞慚地對家廉說:“你走的時候,益生堂還是益生堂。等你回來,連招牌都沒了。”家廉說:“這有啥,公私合營了才更有前途。你要不這樣,我們還不答應呢。”家禮雖然知道他的態度,但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幹脆,好像他和家義一樣,早就等著這一天似的。看來誰都想把益生堂合出去,只有他一個人患得患失,只想著自己鍋裡那把米,把國家大事不放在心上。他一下成了少數,訕訕地無話可說了。
吃過飯,家義本想跟家廉多聊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