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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知道我在這兒?”闞書記不解地說:“這不是學校的後操場嗎?老遠我就看見你。”
家義四周看看,果然是在光禿禿的操場上,學校老師幾乎圍成一圈站著,冉老師和柳老師都在。遠處教學樓上還有幾個學生靠著欄杆朝這邊張望。他心裡驚悚地泛起一絲剝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廣眾之下的窘迫和恐慌,身體裡卻依然充盈著一種意猶未盡的沮喪。突然想起梅秀玉還在地上敞胸露懷地躺著,彎腰去看時,竟是嶽老師,揚著一張胖臉得意忘形地說:“我一直跟在你後頭,是我跟闞書記說你在這兒的。”家義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乍然睜開眼,才知是在夢裡。
李蘭茹慢慢感覺到了家義的猶疑不定,她雖然沒說什麼,家義卻從她眼裡看出受到傷害的退縮和猜疑。他焦慮著,再三猶豫要不要把梅秀玉的事情告訴李蘭茹。可是話到嘴邊,始終沒有勇氣開口。他對自己說,沒有結果的事,還是不說為好。
他把抽屜裡鎖著的、沒有寄出的信找出來,一根火柴燒了個乾淨。看著撮箕裡一小堆黑色的灰燼,就像看見死去的梅秀玉,他覺得身上撕裂的那個地方又慢慢往外冒出苦水。
他把通向梅秀玉的唯一的路堵上了。這條隱秘的心靈通道因為李蘭茹的進入再也難以向前延伸。
他突然對邱德成,甚至李蘭茹都充滿了一股怨憤。當他對邱德成說“你說咋辦就咋辦”時,他的表情好像在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邱德成看事情有了眉目,找到家慧,喜笑顏開地嚷嚷著:“四姐,你交給我的事兒,我可是當聖旨給你辦了,這回就等你們益生堂準備轎子娶人啦。”家慧情急心切地問:“姑娘咋樣?要不要找人討個八字看看?”邱德成一擺手,說道:“這我可管不著了,你還是自己去問家義。”
家慧催家義把姑娘領回去讓家禮和玉芝看看。家義說:“八字還沒一撇呢,過段時間再說。”家慧說:“你要看著好,就跟大哥他們合計合計,早些把婚事辦了。”家義說:“你們急著要我找人,人一找回來,你們又催著結婚。”家慧說:“催你結婚還有錯了?不是屋裡人,誰替你操這個心。”家義不好再爭,敷衍道:“行,行,我給組織上打報告。”
16
楊泗廟小學建在茅山城西門外。這裡原有間單門獨戶的廟宇,供奉著楊泗老爺。傳說他是專門保佑行船安全的神�。茅山三面環水,向西到四川,向東到省城,都有水路相通。東西兩個水口各建有一座楊泗廟。每年六月六是楊泗老爺生日。茅山船幫大小商號都要聯合舉行祭禮儀式,由眾人推選一名全首籌備主持,請道士作法事,擺酒宴,唱大戲,形同過年。廟裡更是四季香火不斷。民國初年,因為年久失修,廟宇坍塌倒閉,地名卻永久留存下來。校園內有棵樟樹,已有幾百年歷史,樹冠鬱鬱蔥蔥鋪展開去,竟如一片綠瑩瑩的丘巒。繁麗一見這棵樹,就喜歡上了這所學校。她喜歡在沒有課的時候,站在樹下,看著下面緩緩流淌的清澈的花溪河水,看著河水在回水灣裡旋轉,然後戀戀不捨地緩慢而去。水從遙遠的西面而來,那裡就是生她養她的地方。流動的水裡,也許就有她母親和兄長的凝望。花溪河讓她入迷,又讓她隱隱地有一種傷感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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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校長叫劉玉堂,四十多歲,五短身材,上眼瞼肉太厚,重重地垂著,總像睜不開眼似的。眼睛裡黑的不黑,白的不白,眼角時常堆著兩團黏糊糊的黃屎。他家裡原是做生意的,後來破落了,到他父親一代,只能一根扁擔,兩隻竹筐,在鄉下串鄉賣貨。他的媳婦,就是父親串鄉時給尋的。聽說比他還大幾歲,非常厲害。跟劉玉堂比,她什麼地方都顯得薄,臉皮薄,眼皮薄,嘴皮薄,身板也薄,兩頰陷進去很深,使得顴骨高高地突出來。一身家織的青色土布衣服,寬寬大大地套在身上,顯不出一點起伏。校長的家離學校不太遠,他卻不常回去,和學校多數老師一樣,週末才回一趟家。
楊泗廟小學只有繁麗一人說普通話,劉玉堂提出來拜她為師。繁麗說:“你是校長,我能教你嗎?”劉玉堂眯縫著眼說:“能者為師,不拘長幼。你若把我教會了,我給你記一功。”
他有間單獨的寢室,遇到繁麗沒課,兩人就到寢室裡一句一句地教學。繁麗總是選靠門的地方坐著,這樣過來過去的人對屋裡一切都能瞭然。一日,學生在外面上體育課,做完操因為沒有器械就被老師放了羊,一堆一堆地在一起瘋鬧。劉玉堂嫌煩地說:“太吵了。”起身把門關上。繁麗覺得不妥,一時又不好反對。平房只有一扇窗,窗上又糊著厚紙,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