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傷

第35部分 (第3/4頁)

幾批，代武堅決不肯丟棄傷重的表弟。林中下起了螞蟥雨，山洪、瘴氣、瘧疾也一併來襲，一位護士班的女兵發高燒後神志不清，脫得*，又哭又鬧，最後跳下了懸崖。另一位女兵在一棵大樹後解手時被野狼咬斷喉嚨拖走了。眼瞅著有士兵在前頭的樹上上吊，竟沒人有力氣把垂死者解下來。部隊斷糧多日後代武帶頭吃起了巴蕉樹芯和白蟻，到了晚上，大家擠一塊互相取暖，點燃摻加了胡椒粉的象糞驅趕蚊子和野象。

李久貴斷斷續續跟代武話別，大家商量了又商量，誰也不忍心說出那個心照不宣的處置方案。為了保全部下的生命，代武毅然決定抗命原路返回。他堅信即使與日本鬼子拼了也比在毫無出路的大山裡被螞蟻吃掉要強得多。他攤開地圖看了又看，氣忿地說：“能走出野人山的那就不是人了，那是野人。”

代武流著淚別過頭去，一位副官把衝鋒槍拉到最後一顆子彈，趁李久貴不備，從腦後給了他一槍。

代武用刺刀草草挖了一個淺坑，撅了幾根幹樹枝墊在坑底，將表弟掩埋了，旁邊的陳谷君渾身發抖，早已泣不成聲。打那之後，每次聽到槍響，她就會下意識地回頭。

李久貴中彈後忍著劇痛一聲不吭，當代武往他身上填土時，他想起了譚菜似笑非笑時面頰上蕩起的那一對醉人的酒窩。

代武帶領飢寒交迫的部隊循著一路散落的白骨和屍臭掉頭往回走，不多幾日就在死亡氣息的引領下走出叢林，重見了天日。他們在滂平江邊突然遭遇日軍，痛痛快快地打了一仗。在隨後的轉戰途中，代武不幸被毒蛇咬傷，一度命懸一線。陳谷君恨不能自己化身純潔的狐狸精在接吻時吐出救命的紅丸來保住夫君的性命。代武躺在擔架上，雙眼微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因肌肉與神經的聯絡已被毒素破壞，他全身發暖，飄飄然舒服極了，他真沒想到死神竟這般溫柔。

聽一位當地的嚮導說用乳汁滴入傷口可中和毒液，陳谷君撩起衣服就使勁擠，但最終只擠出了幾滴汗液，在場的那麼多官兵全都看傻了，連她自己在內居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女人不是奶牛，除了哺乳期是無奶可擠的。隨後趕到的衛生班護士給代武的傷口放血，拿火燒，然後又用搗爛的大豆葉子敷上。到達印度的利多鎮休養了半年，等杜聿明將軍在付出了3萬條無辜的生命代價後終於走出野人山輾轉前來會合時，代武已完全康復。杜聿明將軍痛哭失聲，回國述職前，他取下自己的手槍交給代武，拜託代武照顧好他那倖存下來的八千子弟兵。代武接過槍後，他的話別辭極盡委婉，仍沒能掖住對這位上司的鄙視之意。他心裡在想：軍人要麼凱旋，要麼戰死沙場，可這傢伙卻令自己的數萬部下蒙羞，害他們上吊，淪為餓殍，喂狼，喂螞蟻；卻不能與日本鬼子拼了。

（五）等待中的女人捫

那是個熱死人的三伏天，連續好幾個晚上，李秀都夢見老虎山頂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乍一看就像戴了一頂白帽子。她暗自擔心這或許是白喜降臨的不祥徵兆。家人見她愁眉不展，都以為她在為代超失蹤的事傷心。耒陽牯來後，她悄悄說出了那攪得她心神不寧的夢境求他解解。

“那大片的雪啊真��萌嘶拍兀　崩鈽悴鉤渥潘怠�

耒陽牯順口說道：“頂上紅，頭彩中啊，他嫂子，恭喜你有財運到哩。”

李秀趕緊糾正：“可不是紅色的血呢，是白色的雪啊！”

耒陽牯一悚，馬上改口說：“哦，頂上白，貴人來！他嫂子，你趕緊了備好酒菜候著吧。”

這下好啦，李秀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她就納悶：“這兵荒馬亂的，誰會來呢？金財外公可沒這麼早啊。”

金財外公老得快邁不開步了，卻並不服老。前一年的秋收已結束多時，霜凍也過了好些日子，金財外公仍未現身。人們在閒聊時流露出焦急的等待之情，但沒人認為是金財外公的遲到，他們更相信也許是季節的錯亂或者是黃曆出了紕繆。後來，直到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來，金財外公才姍姍遲來，他為自己的晚點給出了許多令人信服的客觀理由，最終興安人只好擅自篡改了萬年曆以照顧長者的面子。

一天，村子裡所有的東西驟然響了起來，最憂鬱的人也受到了鼓舞，他們把鍋碗瓢盆、木桶、石頭、棍棒當成上好的樂器進行演奏。譚世林在午睡中被鬧醒，兩年沒有回家的代群急匆匆進屋給他請安。從他嘴裡，譚世林才知道這是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日本鬼子無條件投降了！

代群坐在吵吵鬧鬧的人群中大談抗日戰爭中驚心動魄的經歷，就好像日本鬼子是他打敗的。李秀真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