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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亮閃閃的“文明棍”。小玉看得呆了,一時想不起來這個面熟的男人是誰。這時男人卻“噗”地一聲笑出來,丟開文明棍,笑得渾身直打顫。
這一笑,小玉跟著也笑了,撲上去叫著:“大姐!”
潤玉把帽子一拿,長波浪鬈髮嘩地披散下來。她彎腰抱住小玉問:“大姐像不像個漂亮的先生?”
小玉忙不迭點頭:“真像!”
潤玉回頭朝之賢擠擠眼睛,重新把頭髮盤上去,用禮帽這好,一手拿文明棍,一手挽了小玉的手:“走,我們去逗奶奶玩。”
老太太正坐在她的床邊過水煙癮,把菸灰吹得“噗噗”響,猛聽見有人來了,眯眼看一看,以為是之賢,就嘻開嘴招呼:“是大相公啊!來來,坐一坐。”一邊用手拍打著床沿,意思要冒之賢坐在她身邊說話。
對面的人彎腰對小玉說了句什麼,小玉便大聲說出來:“奶奶!大哥哥說他要回上海了!”
奶奶這一下著了急,小腳在地上一扭就要起身,嘴裡還說:“怎麼的呢?跟潤玉兒吵嘴了?怎麼年都不過就要回上海?你爹你娘肯你走?”
對面的人再也忍不住,先從齒縫裡噴出一聲笑,跟著彎腰弓背笑得花顫枝搖,頭上的禮帽骨碌碌滾到了地上,一頭黑髮從兩肩滑下去,閃出緞子一般的波光。
奶奶這才明白過來,佯裝生氣道:“欺我人老眼花?捉弄奶奶,看我不告訴你爹爹去。”
小玉替大姐叫屈:“奶奶,大姐是想逗你高興的!”
奶奶轉嗔為喜:“還是我小玉兒心善。”又費勁地彎腰揀起地上的禮帽,顫巍巍過來,親自替潤玉戴在頭上,“讓我再看看。”退後一步,嘴裡噴噴地稱讚,“要真是個小子就好了,這麼一打扮,皇帝老兒也要招你當駙馬。”
潤玉嬌嗔道:“奶奶,女孩兒就不好了嗎?”
奶奶笑道:“好是好,就是遲早要做人家的人。冒家說了什麼時候娶親了嗎?可不能再晚,奶奶等著抱重外孫子呢。”
潤玉紅了臉,一扭身子:“不跟奶奶說了。”牽了小玉的手又出門。
小玉抑止不住心裡的興奮和快樂,慫恿大姐道:“再去扮給爹和娘看看?看他們能認出來不能。”
潤玉天性本來活潑,此刻又無事可幹,就領了小玉往濟仁的書房裡去。
兩個人鬼鬼祟祟,先隔了書房的玻璃窗子往裡看,看見紫檀木的桌上有一盤散亂的圍棋殘局,旁邊還有一本木刻本的圍棋棋譜之類的書,父親卻不見人影。小玉建議進房去等爹,一會兒爹進來了好讓他嚇一跳。兩個人便繞到東邊進門。
門是虛掩的,潤玉伸手去推,好像有什麼東西擋著推不動。潤玉勉強從門縫裡擠進去一個腦袋,這一看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父親身體橫著躺倒在門邊,嘴邊有一汪吐出來的鮮血,鬍子和頭髮都沾了血跡,紅紅黑黑十分怕人。父親雙目緊閉,臉色蠟黃,嘴微微張開著,雙頰深深地吸了進去,露出高聳的顴骨,像是已經不聲不響死去很久一樣。
潤玉猛回身,一把抱住小玉,沒命地尖叫起來。
第一章
濟仁被心碧狠命掐著人中和虎口的穴位喚醒過來之後,又經西醫王亦堂和中醫薛暮紫的診治調理,總算揀回了一條命。
心錦僱了一輛黃包車,跟老太太兩個人去了一趟定慧寺,把廟裡的大小菩薩拜了個遍,末了還捐出十條錦帳和香人費一百大洋。心碧不好說什麼,潤玉卻是年輕嘴快,跑到心錦房裡說:“大娘娘,往後別把錢扔到和尚廟裡了。爹這一病,家裡只有出去的錢,沒有進來的錢,一筆一筆怕都要算著用呢。”
心錦到底是軟和性子,沒有惱著潤玉,只說;“阿彌陀佛,這話可不能給菩薩聽見了。你爹這回能起死回生,不是菩薩保佑又是什麼?人做了好事要謝人家,菩薩做了好事也要謝菩薩,人神同理。”
潤玉哭笑不得:“哎喲,大娘娘,菩薩不過是個木頭人兒,吃又吃不得,喝又喝不得,要什麼錢嘛!白給廟裡的和尚們佔了便宜。”
心錦臉色就有點發白,極難得地呵斥潤玉道:“快閉嘴!”雙手合十朝天上拜了兩拜,嘴裡唸唸有詞:“菩薩在上,念這孩子年幼無知,請勿怪罪。”
潤玉說不動心錦,氣哼哼地走了,到廚房裡把這事說給娘聽,反被心碧責怪了幾句,說潤五不懂事,不該去阻止大娘娘。“你想想,她成年累月不吃輩的,不穿花的,她身上能用幾個錢?再不讓她在廟裡花費花費,也就太難為她了。”
潤玉默想一遍孃的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