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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飲了一口,眉頭都皺起來了,很是痛苦的模樣。她似乎特別怕苦,怕辣,稍稍味重一些,便不喜歡。但薑湯與她有益,她便不得不雙手捧著碗,眼中漏出深刻的嫌棄與抗拒,一面吹涼,一面一口一口地都抿了下去。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晚薑湯,方飲盡了。濮陽將那白瓷碗放得遠遠的,撇開眼去,方微微透了口氣,艱難得如同打了場仗一般。
轉過頭,便撞入衛秀眼中。她一驚,方才一幕定是皆落入先生眼中了。
衛秀含笑看著,並不出聲,卻讓濮陽想起方才在室內,她的臉便紅了一紅,勉力淡定道:“昨夜筵席,先生也在,先以為幾位將軍如何?”
班師大軍前日入京,受皇帝封賜。最受厚待的便是這幾位出自寒門的將領。皇帝要做什麼,已是明明白白的事,世家憤怒,可偏偏這幾人皆是有軍功在身,他們連反對都無法堂而皇之的反對。
“都是戰功赫赫的功臣,只是,到了如今這官位,便不是能打仗便可應付的了。”昨夜設宴,衛秀也列席其中,親眼見了那幾人。
她話中之意,濮陽自然明白。世家不能皇帝詔書封存駁回,卻可以私底下向這些出身寒門的庶族使絆,不說其他,單是這幾人的上司,興許便是牴觸寒門的世家子。
“前路艱險。”濮陽嘆了口氣。
前路本就艱險。她們選了這世間最難的一條路來走,又豈能不多受些磨難。衛秀想了想,道:“火煉才知真金,若是一擊而潰,便不值得殿下費心。”她想了到什麼,笑道,“且殿下若只是口說,又如何讓這些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將軍心悅誠服?”
這正是讓濮陽收服這些人的好時機。這些將軍眼下是親近濮陽,但若無利益攸關,這親近便單薄得很。唯有讓他們知曉公主之能,方能維繫。
濮陽頷首,想到過往衛秀為她出謀劃策,她不由笑道:“先生似乎總是能抓住旁人弱點,再加以利用。”
衛秀眼中一暗,她抿唇微笑,笑意卻單薄得如紙一般:“我之所能,也唯有此了。”
“可惜未見周玘。”周玘乃是此戰最大的功臣,被皇帝封為鎮軍將軍,秩比兩千石,已是三品高官。濮陽略顯遺憾,“且聽聞軍中傳聞,這位將軍很通人情世故,治軍嚴厲,驍勇善戰,與上官亦是相交甚密。”
此人青雲直上,已是定數,亦為皇帝垂青。
衛秀眸中顯出冷意:“殿下若能面面俱到,陛下對您便不是倚重,而是忌憚了。”
濮陽一凜,緩緩地扭頭看向她,她神色僵硬起來,衛秀對她微點了下頭,眼中越發淡漠。
濮陽深吸了口氣,拱手為禮:“謝先生提點。”
她可以為君分憂,卻不能讓君無憂。陛下是天子,手握生殺大權,身處九闕,受萬民伏拜,她當孝順,敬愛,忠心,卻不能過於強勢。
周玘才能出眾,是記在陛下心中之人,必受陛下關注重用,她能拉攏其他人,卻不能拉攏他。
風驅散烏雲,日光出來,普照大地。夏日的炎熱捲土重來。
濮陽在衛秀這裡用過午膳,便直接入宮去了。
衛秀看著她走遠,面上神色依舊,唯有眼中那抹柔和的光彩逐漸散去。嚴煥隨後快步入內,向衛秀稟道:“周玘聞先生在京,欲來拜見,望得先生應允。”
衛秀凝神思忖片刻,道:“令他不必急於一時,往後自有機會。”
軍人靠軍功晉升,這一場戰後,不知何時會再開戰,皇帝定會留他在京,便於派遣。
嚴煥領命退下。
濮陽入宮,卻正好碰上了周玘從宮中出來。
旁人說他通曉人情果然不假,見濮陽服制,周玘便拜道:“臣拜見殿下。”只稱殿下不言封號,可見他未必果真知曉她是哪一位殿下,但若不細想,誰又知此,只會以為他周到恭敬。
濮陽輕輕一笑道:“周將軍免禮。”
周玘仍舊恭敬,道了聲“謝過殿下”方直起身來。
與大多數習武之人粗獷豪放不同,周玘濃眉大眼,卻別有一股書生的文秀,長此以往,只怕能做一儒將,於三軍之中談笑風生。
濮陽瞳孔驟然收縮,周玘的樣貌落入她眼中,卻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大浪,他分明便是那位在她夢中陪伴先生身旁的將軍。她極力抑制自己的震驚,維持住笑意,和氣道:“將軍事忙,不妨先行。”
周玘本就與她不相識,自然未曾客氣,躬身一拜,便先走一步。
宮道上四處是人,一旦發生